返回列表 发帖
  她的声音,也是平板而冷淡的,她问道:“找谁?”
  我不得不装出笑脸来:“我是报社来的,想拜访一下殷殷女士。”
  那女仆立即摇头道:“我们小姐不见客!”
  她只讲了一句话,便立时转过身去,显得绝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忙大声叫了起来,我一叫,那女仆未曾转过身来,倒是那两头狼狗,突然反扑了过来,直立著,前爪搭在铁门上,对我狺狺而吠。
  我退了一步,大声道:“你们小姐不见别人,一定会见我的,我是特别的,绝不是来骚扰她,只不过来向她问几个问题!”
  我叫得十分大声,那女仆一定是听到了的,可是她却仍然继续向前走著。
  我又叫道:“你去告诉你的主人,我是某某先生,介绍来的。”
  我说的“某某先生”,就是那位报界的朋友,据他说,殷殷在未曾大红特红之时,他曾为殷殷出了不少力,是以抬出他的名头来,希望能见到那位过去的大明星。
  我也不知道那位女仆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叫声,因为她径自走进了屋中,我只好等在门口,那两头狼狗,仍然对我吠叫著。
  还好,我等了大约五分钟,那女仆又走了回来,她叱退了那两头狼狗,打开了铁门:“小姐请你进去,但是她的精神不很好,不希望你逗留太久!”
  我忙闪身而进:“我明白,至多不会超过十分钟,谢谢你!”
  那女仆牵著两头狼狗,向前走去,我跟在后面,踏上了石级,走进了客厅,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正坐在一张沙发上,她向我略点了点头:“请坐,某先生好么?好久不见他了!”
  我在她的斜对面,坐了下来,那中年妇人,自然就是多年前的大明星了。
  我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才又问道:“你来,是为了甚么事情?”
  我信口雌黄,道:“我正在撰写一本有关电影发展的书,殷殷小姐是红透半边天的大明星,是以我想来请教几个问题。”
  这是一个任何拍过电影的人,都感到兴趣的事,是以殷殷笑了笑,道:“请问。”
  我胡乱想了一些问题,殷殷听得很用心,也都回答了我,我假装用心地在一本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十分钟之后,我又装著不经意地,问出了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道:“殷小姐,有一个人,叫年振强,他曾和你很……接近,关于这个人,你”
  我已经尽力不显露我是专为这个问题而来的了,可是,我的话还未曾讲完,殷殷的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她站起身来:“对不起,我的身体不很好,医生要我多多休息,所以……”
  她总算十分客气,未曾直接下逐客令。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是非走不可的了!
  但是,我来到这里,一点也未曾得到我所要知道的事,怎肯离去?
  我迅速地转著念,一面仍然站了起来,然后,我才道:“殷小姐,我提起年振强这个人来,是因为我知道一件事,和他有关,而且牵涉了你在内。”
  殷殷冷笑地道:“我不感兴趣。”
  我忙道:“是!可是我听说,年振强的一个亲人,正准备聘请律师来告你!”
  那全是我胡诌出来的。
  我之所以要那样胡诌,是因为我想到,殷殷目前的生活,丰裕而平淡,过那样生活的人,一定十分怕麻烦,于是我就故意编造一些能令她感到麻烦的事,以便引起她将更多有关年振强的事告诉我。
  我那样讲了之后,殷殷果然皱了皱眉:“有那样的事?”
  我忙道:“是的,那个人说,年振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笔巨款,放在你这里。”
  这一点,也是我的猜想。
  但是这一个猜想,倒不是我在刹那间想出来,而是早在心中,有所怀疑的事。
  因为殷殷过去,虽然曾是大明星,可是她却受著一家公司的合约控制,收入有限,支出浩大。而她现在的日子却过得十分好,那一定是她曾有过一笔十分可观的意外收入,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是我在那老翁的口中,知道年振强来到这个城市时,是带著土匪头子的一批财富而来的,而这笔钱,显然后来,不在年振强的身上。
  原因之三,更加明显了,年振强决不是甚么英俊小生,虽然他的知识程度可能相当高,但是他的行动、出言却绝不会使女人喜欢他。
  而年振强居然曾和殷殷那样的大明星同居过,那不问可知,殷殷喜欢的,是他的钱。
  有以上那三点原因,所以我才大著胆于那样讲。而在我那句话一出口之后,我知道,我的估计,不会离事实太远!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因为我看到,殷殷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甚至于立时转过头去,不敢望我,而且她的话,也变得十分生硬。
  她道:“那有这样的事!”
  我又进一步逼问道:“殷小姐,你也是湖南人吧,你知道不知道,年振强原来是湘西大土匪牛大角的车师,他是带了牛大角的钱逃走的,我看那个亲人,多半是假托的,实际上是年振强以前的土匪同党。”
  殷殷听了我的话之后,身子又震了一下。
  我又道:“如果那人循法律途径来解决,倒还没有甚么,因为他不会有证据,怕只怕他土匪的贼性不改,那多少有一点麻烦!”
  殷殷突然望定了我:“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你认识那个人?”
  我倒料不到殷殷忽然会那样问我,但是我还是立即回答道:“我是新闻记者啊,殷小姐。”
  殷殷没有再说甚么,她只是现出十分疲倦的神态来,挥了挥手。
  而我就算再想知道多一点,也是无法再多逗留下去的了,是以我只好道:“我告辞了,殷小姐,如果我知道事情有进一步的发展,我是不是可以效劳?”
  殷殷又望了我片刻,才道:“卫先生,你想不想赚一些外快?”
  我呆了一呆,忙道:“你的意思是  ”
  殷殷道:“那人  你所说的那人,你有没有法子,将他打发掉?”
  我吃了一惊,“打发掉”这三个字,可以包括很多意思在内,甚至包括谋杀!
  所以我一时之间,出不了声,过了片刻,我才道:“殷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
  殷殷勉强笑了一笑,道:“我怕麻烦,而年振强……已经死了,我根本不想见到那人,你该明白了?”
  我在那刹那问,心头怦怦乱跳了起来。
  自殷殷的口中,终于讲出和年振强有关的事来了,那就是年振强已经死了,殷殷知道他已经死了,这一点,实在相当重要。
  因为直到如今为止,别人似乎只知道年振强不知所终,大约只有我和江建两人,才是肯定知道年振强已经死了的人。
  因为,年振强的“灵魂”,附在王振源的身上。
  我当时便“哦”地一声:“原来年振强已经死了,我还想去寻访他哩!”
  殷殷有些焦躁地道:“他早已死了!我委托你之打发那个人,不论你用甚么办法,只要他不来麻烦我,我就给你报酬!”
  那个人,根本是我胡诌出来的。可是殷殷却立即相信,不但相信,而且,还立即要托我这个陌生人,去打发那个人!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由此可知,她的心中十分焦急,而这种焦急,是由于她的心虚!
  她为甚么会那样心虚呢?自然,最大的可能是,年振强真是有一笔钱在她的手上,而她也知道年振强这笔钱的来源。
  可是,我立即又想到,如果真是那样,她也不必那么心虚的。因为她既然曾和年振强同居,关系密切,那么,年振强的钱,也就是她的钱了,何必心虚?
  我一步一步想下去,想到了这里,我的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
  而殷殷显然不知道我在想些甚么,她还在等著我的答覆,我好一会不出声,她才又道:“我的报酬很丰厚,至少等于你一年的薪水!”
  可是,我接下来的一句,却是和她所讲的一切,全然不相干的,我突然问道:“殷小姐,年振强是怎么死的?”
  我早已料到,我这个问题,会令得殷殷大受震动的,可是我却料不到,她受的震动,会如此之甚!
  她陡地退了两步,身子一软,倒在沙发上,她的神色,变得极其苍白,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她才挣扎出了一句话:“那……我怎知道?”
  我叹了声:“殷小组,你虽然说不知道,可是你的神态却告诉我,你知道的!”
  殷殷的身子抖得更剧烈,她尖声叫道:“胡说,我甚么也不知道!”
  我冷冷地道:“殷小姐,谋杀是没有法律追究期限的,虽然事情过了很多年,但是追究起来  ”
  殷殷不等我讲完,就尖叫了起来:“你替我滚!”
  我道:“好的,我走,可是我却会到警局去。”
  殷殷一听到“警局”两字,立时又软了下来,她忙道:“那对你并没有甚么好处,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杀了年振强?”
  我毫不掩饰地道:“是的。”
  殷殷已回复了镇定,她道:“你当然不会有证据,根本无稽之极!”
  我想不到殷殷的态度,忽然之间,会变得那样镇定,但是,那却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她,的确是谋杀了年振强!
  而她现在之所以如此镇定,自然是因为她明知我决不可能有甚么证据的缘故。
  我冷笑著:“殷小姐,你说得对,我不会有证据,警方可能对于我的投诉,根本不理,但是有一件事,你却非知道不可!”
  我说得十分严重,所以令得殷殷立即向我问道:“是甚么事?”
  我先道:“就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所以我才知道世上有年振强这个人的!”
  然后,我便将王振源如何跌进那个小湖之中,在他救了起来之后,忽然说起湘西的土语来,以及做出一些很奇怪的举动的整件事,告诉殷殷。
  我说得很详细,也说得很缓慢。
  在我开始说的时候,殷殷在不安地走来走去,而当我讲到后来时,殷殷坐倒在沙发上,不断地抹著汗,她看来像是在十分钟之内,老了十年。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我讲完了之后,她的口唇发著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怔怔地望著我,我真怕她突然昏了过去!
  她呆了好一会,忽然用一种异样的声音,笑了起来,她一面笑著,一面道:“现在科学如此昌明,卫先生,你还要用鬼故事来吓我!”
  我笑著:“殷小姐,第一、现在的科学还未曾昌明到确实证明鬼的不存在。第二、鬼故事是吓不倒人的,除非那人做过亏心事!”
  殷殷仍然在冒著汗,她不断抹著汗,但忽然转了话题:“我明白了,你刚才所说,甚么土匪中有人要找年振强的那笔钱,全是谎言!”
  我略感到一些狼狈,但是当我想到,多年前的谋杀案突然被揭发,殷殷一定比我更狼狈时,我也就泰然自若了,我道:“是的,但是现在这件事,却一点不假。”
  殷殷一点也不肯放松我:“你已说了一次谎,我怎知道你不会说第二次谎!”
  这个外表端庄的中年妇人,竟然如此狡猾,那不禁使我的心中,十分愤怒。
  我立时冷笑著:“殷小姐,我想你当年行事,一定十分机密,只怕没有甚么人知道年振强是在那小湖中淹死的,我知道你的心中,现在一定极其吃惊,你害怕年振强的灵魂  ”
  我才讲到这里,殷殷便立时尖声叫了起来:“滚,滚,你替我滚出去!”
  她的尖叫声,引来了那女佣,和一个男仆。
  殷殷喘著气,指著我:“将他赶出去,以后再也不准他进屋子来!”
  那男仆立时撩拳捋臂,向我走近来。
  我冷冷地打量了那男仆一眼,我根本不想和任何人动手,我来这里的目的已达。虽然殷殷还没有承认她谋杀年振强,可是事情再清楚也没有,她承认不承认,又有甚么关系?
  而且,就算她在我的面前认了,在法庭上一样可以反悔,而我则提不出任何证据来。再说,杀人自然犯罪,但是年振强那样的歹人,死了又算甚么?
  所以我不打算再逗留下去,我向那男仆笑了笑:“不必动手,我走了!”
  天下就有那种人,我自己说要走了,那家伙竟然以为我好欺侮,伸手向我的肩头上推来,这一推,推得我无名火起,一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摔,将他摔得向后,跌出了好几呎去!
  他倒在地上,一时之间爬不起身来,我已大踏步地向外走了出去。
  找出了门口,上了车,这件事,在查访年振强这个人上,可以说已告一段落,因为我无法再继续向下查究下去,我已知道年振强死了,是被以前的大明星殷殷在那湖中谋杀的。
  如果有足够的证据,那么这自然是一件轰动的大新闻。
  可是,我却甚么证据也没有。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接下来,便是记者访问男女仆人的记录,和那男女仆人的照片。
  连我也在新闻之中,因为那男仆显然记得我,他向记者说出,有一个姓卫的怪访客,在三天之前,曾经来访,结果是给他主人下令赶出。
  我看完了整版新闻,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年振强的鬼魂,竟去杀了殷殷,报了仇!
  那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却又是活生生的事实,令人无法不相信!
  我呆了好一会,又看了其他几张报纸,记载的都大同小异,我立时又想到,电台上可能有访问那男女仆人的录音,所以我忙扭著了收音机。
  我守在收音机旁,等了大半小时,果然有访问的录音播放,先是记者访问医官:“请问死者是因为甚么原因致死的?”
  “初步检查,是受了极度的惊恐,引致心脏病发作而死的,详细的结果,还要等进一步剖验。”
  “医官先生,你认为是不是可能,她是被一个鬼魂吓死的?”
  医官的回答是:“请原谅,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
  接著,又访问那女仆,那女仆的声音,听来很尖利,她道:“我们听到她的尖叫声,好像她看到了……甚么,后来,我们隔著门问她,她说是做噩梦,后来又听得她惨叫,我们撞了进去,她已经身子发抖,只会说,鬼啊,鬼啊,医生来了,不知怎样,就死了。”
  记者问:“你相信有鬼?”
  女仆的声音更尖:“不管有没有,我今天就要搬走了。”
  那男仆所讲的,和女仆讲的差不了多少。
  然后,记者又访问一位警官,问及是不是有谋杀的迹象,那警官说:“现场一点也没有挣扎纠缠的痕迹,但是有一扇门开著,而且,发现两头狼狗,在事先被人毒死,这是可疑之处。”
  “是不是凶手扮鬼来行凶呢?”
  “可能,但是我们至今为止,还不能断定那是甚么性质的案件,有可能是蓄意谋杀,也有可能是鼠辈摸入屋行窃,被事主发觉。”
  “医官说,死者是死于自然原因的。”
  那警官说:“使人受到极大的惊恐,而导致死亡,虽然不必使用任何凶器,但是在法律上,也当作谋杀!”
  记者又追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人令得死者感到极度的恐惧?”
  警官对这个问题,想了片刻,并没有正面回答:“那是我们的推测,事实上,一个人是绝少可能自己吓自己,吓到那一地步的。”
  记者仍然追问不休:“警官先生,你认为死者在临死之前,频频说著‘鬼’字是甚么意思!”
  警官答道:“人在极度的惊恐中,很容易胡言乱语。记者先生,你不见得认为死者是被鬼吓死的吧!”
  那记者多少有点狼狈,他连忙道:“谢谢你接受我的访问。”
  那一次访问,就在那样的情形下结束了。
  接下来,便是记者对死者殷殷居住的房子,内部和外部情形的描述,他描述得十分详细,并且从那扇打开了的窗子望下去,说是就在窗子的旁边,有著一条水管,如果由那水管攀上来,可以到达死者的卧室。
  我听到这里,便熄了收音机。
  因为我知道鬼魂是不必爬甚么水管的,鬼魂甚至不必弄开窗子,就可以飘然进屋虽然我未曾见过鬼魂,但是至少所有有关鬼魂的传说,都是那样的。
  我苦笑了一下,那一定是一件无头案子,鬼魂吓死了一个人,警方再能干,又有甚么办法查得出来?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我呆了半晌,拨了一个电话到江建的学校,找到了江建,我第一句话就问道:“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那件凶案,你有甚么意见?”
  “我想那真是年振强的鬼魂干的。”
  “你也相信鬼魂了。”
  “除了承认鬼魂的存在之外,没有甚么别的办法,可以解释!”
  我苦笑著:“王振源怎么了?有没有甚么奇特的新表现?”
  “没有,他好像完全恢复正常了。”
  在江建那里,我问不出甚么,于是,我和他说著再见,放下了电话。
  本来,这件事情,可以说已经过去了,年振强的鬼魂,绝不会来找我,因为那可以说是一件和我无关的事。而且,年振强的灵魂,似乎也已经远离开王振源,我也不必再为这孩子担心甚么。
  可是,我总感到整件事,还有一些疑点。
  然而我却只是感到这一点,一点也说不出究竟我是在怀疑甚么。
  直到第二天,我的怀疑更浓。
  第二天的报上,仍然是这件奇异死亡的消息,消息报导了死者的经济情形,死者竟一无所有,只剩下极少数的现款。
  但是那女佣,却力证死者有钜量的现款,和大量的首饰,放在她卧室的一个秘密保险柜之中,当警方人员打开那保险柜之际,却是空的。
  于是,就有人揣测,死者是由于经济拮据而自杀的,而警方仍然一点头绪也没有。
  我看完了那些新闻,掩上了报纸,我的脑中思绪十分乱,有许多许多想法,在我脑中团团打著转,我已经想到了一些,但是却捕捉不到头绪。
  我开始怀疑起那是不是真是鬼魂的行为。
  鬼魂去报仇,会将保险箱中的一切全带走?自然下会!
  而我根本不考虑死者经济拮据这一点,因为在她死前,我曾去见过她。我对于自己的观察力,多少还有一点信心,我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何经济拮据之处。
  那么,这件事是人干的。
  我多少有点头绪,而且,我也突然想到了我最早起了怀疑的一点,那是因为太巧了,年振强的鬼魂为甚么不迟不早,恰好在我拜访了死者,肯定年振强是死在殷殷之手之后,才去找殷殷报仇?
  而且,我又立即想起了我怀疑的第二点,年振强鬼魂的存在,是要通过另一个人的身体而表现出来的,就算承认了鬼魂的存在,也不可能有年振强形象的出现,既然没有年振强形象的出现,何以殷殷会叫嚷有“鬼”呢?殷殷一定曾看到了甚么,她看到的,自然是年振强所以才会吓成那样。
  警方说卧室中一点没有挣扎的痕迹,而保险箱中的东西却不见了,自然是殷殷一看到了年振强,心中发虚,自愿献出来的。
  而年振强早已死了,即使承认鬼魂的存在,他的鬼魂也不可能形成一个形象,出现在殷殷面前。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本来是坐著的,但是却直跳了起来!
  我找到问题的焦点了!
  那便是:有人知道了殷殷心理上的弱点,所以扮成了年振强,出现在殷殷的面前。
  而那人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那一大笔现款和首饰。
  这个人,不但知道殷殷心理上的弱点,知道殷殷曾经杀过年振强,而且还知道年振强有一笔可观的钱财,留在殷殷那里!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时,我整个人僵立著,因为适合这个条件的人,似乎就是我!
  我知道年振强有钱留在殷殷处,知道殷殷杀了年振强我最可能成为假扮年振强,吓死了殷殷的人。但是我却可以肯定我自己未曾做过,我甚至绝不怀疑我有可能在梦游病中做过那样的事。
  那么,除了我之外,还有甚么人呢?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江建!
  我突然想起了江建的名字,我知道的,他也全知道,不是我,就一定是他!
  我又坐了下来,再度感到紊乱,江建,整件事,全部从他那里来的,如果不是他告诉我有那件奇事,我根本不认识王振源,也不知道世上有年振强这个人!
  而且,我也想起,当我想和江建一起去见殷殷时,他的神态十分特别,那是为甚么?为甚么他不去见殷殷?
  我并没有想了多久,就有了头绪。
  江建现在在学校,但是我却赶到他的家中去,我匆匆出了门,来到他家门口,按了铃,他的房东认识我,开门让我进去。
  我表示我是和江建约好了的,在他的房间中等他。可是房东却道:“江老师一定忘记了,他这两天,都锁住了房门!”
  我心中一动:“他以前是不锁的?”
  “是啊,从来不锁,”房东回答:“我可以替他打扫房间。”
  我取出了一串钥匙来:“不要紧,他记得房间是锁著的,所以他给了我钥匙。”
  江建自然没有给我任何钥匙,但是我却有三柄百合匙,要打开江建房门的那种锁,实在太容易了。
  房东也没有疑心,我轻而易举,用百合匙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我将门关上,江建的房间很凌乱,他宁愿不要房东收拾房间,而要将门锁上,自然有原因,那原因只可能有一个:就是在他的房间中,突然多了一些不想被人家看到的东西。
  我开始在他的房间中搜索起来,不到十分钟,我就在衣橱的下面,拉出了一只沉重的箱子,一打开那只箱子,当我提起了上面的几件衣服之后,我不由自主,吸进了一口气。
  箱子里全是钞票,而且,全是大额的钞票。
  看来,当年年振强带来的财富,真还不少,经过了那么多年的花用,还有那么多余下来!
  我又在箱子中找到了一包首饰,然后,我合上箱盖,将箱子放在原来的地方。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江建,告诉他,我在他的家中等他,有一点要事和他商量,请他立时回来。
  江建在半小时之后,冲进了房间来,他的面色十分难看,瞪著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笑了笑:“打开门,我自然进来了!”
  他迅速地向衣橱看了一眼,我又道:“不必看了,我已经搜出了一切,只不过我又照原来的情形放好了它,江建,你是年振强的甚么人?”
  我那个问题,是如此突兀,令得江建的脸,在刹那之间,成了死灰色,他身子发著抖,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那是我的猜想。”我回答。
  那的确是我的猜想,而且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想,我只不过是怀疑而已。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那的确是我的猜想,而且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想,我只不过是怀疑而已。
  我怀疑江建和年振强有关系的起点,是因为他不肯和我一起去见殷殷。而当我发现了那一箱钞票之际,我更知道了扮成了年振强去吓殷殷的就是他。
  那就引起了我进一步的思疑,殷殷竟然被他假扮的年振强吓死,那他一定扮得十分之像,而如果他不是熟悉年振强的话,怎可能扮得像年振强?在我来说,我就不知道年振强是甚么样子!
  所以,我才突然那样问了江建一句,而江建的反问,已表示我的猜测没有错!
  江建的面色,变得十分苍白,他的身子,也在微微发著抖,他无助地垂著手,口唇哆嗦著,可是却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望了一会:“慢慢来,别急,将你要说的话,慢慢说出来。”
  江建的脸色,由白而红,他突然胀红了脸叫:“我没有杀死她,她是自己吓死的,那完全不关我的事!”
  我摇了摇头:“你对我那样说,一点用处也没有,法官和陪审员是不是会接受你那样的解释,大有疑问。”
  他的脸色又变得苍白:“你……要将我交给警局?你……不会吧。”
  我摊开双手:“还有甚么办法?”
  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用力摇著:“她是一个杀人凶手,她是谋财害命的凶手,你知道,那是你告诉我的。”
  我点了点头:“是  ”
  可是我根本没有再说下去的机会,他又急急地道:“而我只不过假扮了被她害死的人,去索回被她谋去的财物,她一见了我,就自愿将所有的财物都给我,她自己打开保险箱,然后,我离去,她死了,那样,难道我也有罪?”
  我对法律不是十分在行,江建的那种情形,是不是有罪,我自然难以回答。
  我呆了半晌,又将问题回到最初的时候来:“你是年振强的甚么人?”
  江建颓然坐了下来,他低著头,用沉缓的声音道:“他是我的叔叔。”
  我望著他,在听到了他那样的回答之后,我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极度的愤怒,那种怒意,任何人发觉白己被人玩弄之后,都会产生。
  江建是年振强的侄子,那么,他自然也是湘西人,他完全懂得那种土语,可是他却装得完全听不懂那种话,来戏弄我!
  我更进一步想到,自始至终,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的圈套!
  我恶狠狠地盯著他:“江建,你是一个卑劣的骗徒,大卑劣了!”
  江建不敢抬起头来,他头压得更低:“请原谅我,我只不过想明白我叔叔究竟是怎样死的,当时,我实在太年幼了。”
  我厉声道:“甚么意思?”
  江建道:“当我叔叔和那女明星同居的时候,我也寄居在她家里。”
  江建道:“有一天,他们出去时,说是到那个小湖去玩,可是我叔叔却没有回来,她只告诉我,我叔叔已在湖中淹死了!”
  我难过得讲不出话来,我自然不是为了年振强的死而难过,我是难过我自己,竟如此轻而易举,就被人愚弄了一大场。
  整件事,全是江建的圈套!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江建总算再抬起头来,向我望了一眼,但是他一看到我满面怒容的样子,立时又低下头去。
  他继续道:“当晚,她就将我赶了出来。除了叔叔之外,我一个亲人也没有,我只好去做小叫化子,后来总算有人肯收留我做学徒,我自己再奋发读书,总算未曾被社会吞没。”
  我仍然不出声,江建苦笑道:“像我那样的情形,在我长大了之后,我想调查我叔叔当年的死因,不是自然而然的事么?”
  我冷冷地道:“说下去!”
  江建叹了一声:“我久闻你的大名,我又没有钱去请私家侦探调查这件事,而且,事情相隔得太久远了,普通人未必调查得出,我想,只有利用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才能引起你调查的兴趣!”
  我冷冷地道:“于是,你就制造了王振源跌进湖水去的那个故事。”
  “不,不,王振源真是跌进了湖水之中,我在将他救了起来之后,才突然有了灵感,我知道当年我叔叔淹死的小湖,就是那一个,所以我才教王振源做一些古怪的行动,叫他讲几句那种难懂的土语,假作是灵魂附体,要你去调查这件事。”
  我感到了一阵昏眩!
  原来王振源的怪异举动,自他口中讲出来的湘西土语,全是江建教他的!
  而我却还一本正经,在研究灵魂的存在,已经写好了大纲,准备写一篇详详细细的文章,送到一个专门研究灵魂存在与否的杂志上去发表!
  大约由于我的面色十分难看,所以江建双手摇著,好像想阻挡我去打他一样。
  过了好一分,我才道:“那么,那卷录音带上的话,也全是你自己说的了。”
  “是……的,我只记得叔叔本来很有钱,可是他的钱,突然间不知道到甚么地方去了,那天他怒气冲回来,大骂那金铺,又大骂那个女人,我恰好走到他的身边,他还重重打了我一巴掌,所以我记得十分清楚。”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突然一转身,重重击在一张书桌上,令得桌面的东西,全都震得跳了起来,江建吓得瞪大了眼,我道:“江建,你利用我去调查年振强的死因,既然知道了结果,为甚么不报警?”
  江建结结巴巴地道:“报警没有用,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了,我在你那里,确实知道了我叔叔是被谋杀的,化了三天时间准备,化装成我叔叔的模样,半夜偷进了她的卧房之中,她一看到,就几乎昏了过去!”
  我冷笑著,江建急急忙忙地为他自己辩白:“我就问她,吞没了的钱在哪里,她自动打开保险箱,将一切都搬了出来,还求我饶她,我根本没有再做甚么,带著钱就走,直到第二天看报纸,才知道她已经死了,她是被自己当年的亏心事吓死的!”
  我又是半晌不出声。
  我有理由相信江建的话,殷殷不是江建杀死的,因为当男女仆人冲进房去的时候,殷殷还没有断气,她还在不断地叫著:“鬼!鬼!鬼!”
  后来,自然是因为她惊恐过度,心脏不胜负荷,所以才死了。
  江建的话,也不无道理,殷殷如果不是当年做了亏心事,她不会死。
  年振强是一个土匪头,他死有余辜,殷殷是一个谋杀犯,也死不足惜。
  江建可说无辜,虽然他从头至尾在利用我,但是他如果被控谋杀的话,那么他这一生就完结了。
  我在他的房间中,踱来踱去。
  江建一直望著我,我心中固然恨他,但是却也不想毁了他。
  江建看到我不出声,他苦笑了一下:“卫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将我交给警方,那么,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请你在法庭上,将你的调查所得,殷殷当年是如何谋杀年振强的事讲出来。”
  我道:“就算我讲了出来,你一样有罪!”
  江建苦笑著:“那总比较好些,事实上,我的罪名只不过私自入屋而已,如果不是她杀了年振强,看到假扮的年振强,何必害怕?”
  我又呆了半晌,才道:“那笔钱,你准备要来,作甚么用途?”
  江建黯然道:“本来,我准备用那笔钱,来建造一所贫民中学,因为我绝不能忘记我自己读中学时,那种困苦的情形。现在,自然不能达到这目的了。”
  我叹了一声,在那刹间,我改变了主意,我伸手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好,去实现你的志愿吧,我们算是从来也不相识的好了!”
  江建陡地抬起头来,望住了我,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而我连望也不向他多望一眼,拉开门,就向外走去,我出了那幢屋子,急速地向前走著。
  我之所以突然改变了主意,道理实在很简单,正如江建所言,他在法律上所难以洗脱的罪,其实只是私自入屋而已。
  至于一个狡猾的杀人犯,因为他的出现而吓死。那岂是他的的责任?那狡猾的杀人犯,已经活得太久了!
  而还有一点很主要的,是我深信江建真的会用那笔钱去建造一所贫民中学,这总也是一件好事。是不?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阳光照射著我的眼,使我的眼睛,有些刺痛,我低著头,向前疾走著。
  整件事,好像是一个侦探故事,而并没有甚么科学幻想成分,面对于灵魂的存在与否,一点结论也没有,实在抱歉得很。
  但是,记述这个故事,也不是全无意义的。
  这个故事和大多数与鬼有关的事相类,以发现鬼作祟为开始,但是在经过了深入的调查之后,却发现作祟的不是鬼,而是人。
  正因为那一类的事很多,所以有很多人就认为,鬼是不存在的,根本没有灵魂,就算有鬼魂,鬼魂也不能做出任何事来等等。
  这种结论,自然不对,除非所有有关鬼魂的事,都经查明由人作怪,那才可以得出如此的结论,可是事实上,并不如此,有很多有名的鬼魂活动的记载,都证明并不是人在作怪,而的的确确,是由一种不知何来,无影无踪的力量造成,这种力量,由于人类对之还一无所知,称之曰“鬼魂”,不亦宜乎?
  对于鬼魂的传说,古、今、中、外,都盛传不衰,如果实际并不存在,而能被传说如此之久,那倒也真是一件怪事了。
  或者有人问,既然你坚信“鬼魂”的存在,那么,为甚么不写一个鬼魂的故事,而写了一个侦探故事呢?我只好苦笑,因为人类科学太浅薄了,浅薄到了对“鬼魂”可称一无所知的地步,浅薄到了想幻想一下,“鬼魂”究竟是甚么东西的最起码根据也没有!
  但是,见过鬼的人却著实不少,包括我自己在内,其中有些是不可靠的,有些是可靠的,有机会时,当选择其中可靠的几则,记述出来,颇有趣味。
  当然,那是日后的事了。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本人正式宣布今日 ctrl + v 完满结束并成功拿下两枚测试帐号(一位俺楼下的恭喜了)。谢谢各位!

加油还有4个帐号啊!!!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高级趣味的人

TOP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