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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帖~

本帖最后由 ~香漫客~ 于 2009-6-11 11:25 编辑

【槐树】
尸变惊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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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此刻的你,独自一人坐在暗夜的孤灯之前,请不要读这个故事。我不希望在漫漫长夜里再增加许多因为惊恐而圆瞪的眼睛。


对于我们这个世界,人类的认识是肤浅的。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看清这个世界,就好象我们不能隔着活人的皮肉去看清他的骨骼一样。
所以,在你我无法感知的四周,总会发生一些灵异难解的事情,如同在烛火尽头黑暗处的眼睛,无声凝视着我们。

南坪85号是一栋师范学院的家属楼。该楼于五十年代中期建成,木质大梁,一砖到底,分上下两层,每层四户。楼前有一棵硕大的槐树伸展着,遮天闭日,几乎阻挡了整栋楼的光线。
南坪85号中最早的住户是师范学院的校长系主任以及党委书记们。随着时代的变迁,住房条件的改善,校长书记们分批搬出了这栋破旧的老楼。取而代之的住户都是一些地位不高的教职员工和新分来的青年教师。
楼上203室从六十年代中期就一直空着,即使在师范学院住房最紧张的时候也是空着,没有人敢住。据说,这套一室两厅的房子是凶宅。

如果要解释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我们必须从203室的过去讲起。
这间203室最早的主人叫郑作维,曾任师范学院的生物系。五十年代中期这栋楼建成后,郑作维和校长书记们一同搬了进来,在203室一住就是十多年。
据说,楼前那棵大槐树就是郑作维刚搬来时栽种的。

后来在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中,地主家庭出身郑作维受到残酷的折磨,精神几近崩溃。在一次批斗会上,他的左眼被红卫兵们挥舞的皮带扣打瞎了。
这位对革命忠心耿耿的可怜人悲愤与伤痛之余,终于失去了继续活着的勇气。第二天晚上从医院爬回家后,就在饭菜里撒下了事先备好的砒霜。
一家四口,连老婆带一儿一女,不到几分钟时间,全家共赴黄泉。

一周之后,要将革命进行到底的革命小将们踹开203室的房门,才终于发现这一家四口横死的尸体。由于当时天气炎热,每具尸体上都长出了斑驳的尸斑,情形相当可怖。
郑作维的老婆和女儿都倒闭在饭桌旁,22岁的儿子郑浩倒在门边。看得出郑浩在临死前想爬出203室,从他伸出的手以及地上的血迹可以推断,在死亡前他曾做过非常惨烈的挣扎。
郑作维的尸体倒在北边的窗户下。他的脸上浮着一种奇怪的笑容,鼻孔和嘴巴里都渗出血迹,仅存的一只右眼凝望着窗外那棵他亲手栽种的大槐树。
在公安机关对现场作出自杀的判断后,一家四口的尸体就被师范学院的革委会领导出面火化了。
接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伴着文化大革命人人自危的心理,这幕惨剧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文革后期,师范学院各部门逐渐恢复了正常工作。住房分配小组把这套空了几年的203室分给了一位姓邓的青年教师。这位邓老师年龄已经不小了,急着要房子结婚,所以并没在意这栋房子里曾死过人。
婚礼顺利举行。到了夜晚,在闹新房的朋友们散去之后,小两口宽衣上床,刚要开始羞涩的亲密时就听见几声怪笑。笑声清晰明亮,仿佛夹杂着些许伤感的味道,猛然听来竟很难分清是到底笑还是哭。
起先邓老师还以为是朋友们在跟自己开玩笑,并没有理会。
可是笑声一直不断,有时候还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啼哭。再加上窗外随风摆动的槐树枝叶,在寂静的夜晚就显得出奇的恐怖。
邓老师终于明白这栋房子真的在闹鬼。于是,他连夜就搬出了203 室。
可是,恐怖的悲剧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结束。
十个月后,邓老师的新婚爱人难产,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到医院大夫们剖开孕妇的肚子,发现了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怪胎。
这个胎儿没有眼睛,鼻子上面是一个又大又软的额头。
有个好奇的大夫用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死婴的畸形额头,发现死婴的头颅里竟然没有长脑子,却长了密密麻麻几百个眼睛。


怪胎的事很快就被传开。处在丧妻之痛中的邓老师不久也调走了。
在一连串怪异神秘之后,已没有人再敢住进203室了。这套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直到日历被翻到一九八七年。

八十年代后期是一个全国性的住房紧张时段。师范学院的很多青年教师员工因为没有分到房子,或者迟迟不能结婚,或者祖孙几代人被迫挤在十来平米的简易棚屋
里。
学院负责分房的领导焦头烂额,情急之下又想起南坪85号这套空了十多年的203室。

这次分到203室的是一位新调来的研究生。刚来单位就能分到一室两厅的房子,研究生很是兴奋。他怀着钻研科学的诚恳态度想把房子粉刷一新。
在粉刷过程中,研究生奇怪的发现,明明刚刚粉刷过的雪白墙壁上不知怎么总会冒出一些血点。他把这里的血斑抹白之后,那里又会出现新的血斑,就像有人在故意开玩笑似的。
恰好这时候研究生的哥哥和嫂子抱着快三岁的小侄子来看他。小侄子一进203室就指着北窗户底下惊恐地大哭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研究生和哥哥寻声去看时,看到的只是雪白的墙壁,窗外依旧摇曳着沙沙做响的槐树,什么怪异也没
有。研究生的嫂子是个有些迷信的山里人。她曾听老辈人讲过,不到四岁大的小孩子能够看到一些大人们都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能看到那些许多肉眼凡胎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一看到孩子被吓哭,她立刻明白在这套长期空着的203室里,一定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此刻就坐在北窗户的下面。

最后,在嫂子的力劝下,研究生还是退掉了这套房子。
不久之后,有朋友的联系帮助,研究生辞去了师范学院的工作,南下闯深圳去了。203室就这样继续空着。
在生活的嘈杂和烦乱中,凶猛和诡异总是容易从人们的注意中淡出。谁也不会永远警惕着空空的203室。周围的住户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谁家都没有出过怪事。对于师范学院的人们来说,只有在茶余饭后或者吓唬小孩子时才会有人拿出203室的故事,内容也在夸张和捏造中渐渐忽略了真实。


鲁迅说: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二OO二年四月五日,星期五。清明节。

王娟早早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在忙碌时,她却已一只手轻轻抚着茶杯,一只手握着鼠标,在网络中随心游荡。
MP3播放器中流动着舒缓的苏格兰音乐。风笛在悠扬婉转的情绪中弥漫着悲伤。
看完乃纲的帖子《精神力量》,王娟揉着眼睛开始收拾东西。下班时间快到了,对于像她这样的22岁年轻女孩来说,每个周五的下班就意味着一段疯狂浪漫的周末将要开始了。至于什么精神力量不精神力量,她更在乎今天晚上会和谁一起约会。
王娟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年轻女孩特有的娇嫩总是使她魅力无穷光彩照人。她明白自己正处于一个女人最鲜艳的年龄,所以她总是保持着健康的微笑,然后羞涩的等待爱情。
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什么样的,她自己并不清楚。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感觉。如果爱情来了,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会全力以赴。
当然,最好也要帅一点,酷一点,就像刘德华和谢廷锋。

这时候,她的QQ上有个头像在跳动。
头像是一个独眼海盗,叫做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说:“嗨,漂亮女孩,你好。”
第一句话就夸自己漂亮,这个人的嘴真够甜的。王娟记不起什么时候加过花落无
声。她的好友名单里一般只有她谈得来的朋友的号码,这个花落无声却仿佛是自己
突然冒出来一般。
点开详细资料,上面写着: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这是什么鬼资料?王娟撇了撇嘴。
花落无声的头像在跳动:“你的短发真好看。”
王娟不禁摸了摸自己整齐别致的短发。奇怪,他怎么知道?
花落无声的回答更奇怪:“我知道你,你却不知道我。(:”
王娟敲着键盘:“你是谁?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

等了半天,花落无声只发过来几个字:“我就在你后面。”
看完这几个字,王娟不由得感觉背后涌起一丝凉意。她迅速回过头,身后并没有
人。远处几个公司的员工在轻声交谈着什么,一切平静正常。
花落无声又在跳:“不用回头看了,你是看不到我的。”
王娟生气了。这是谁在搞恶作剧?她想了想,从脑海里理出一个人来。难道会是他?一个财务办公室新来的大学生?
最近王娟总觉得那个大学生有点暗恋她,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跟她套近乎。哼,这种念过书的人,就爱玩这类鬼心眼。

正在想着,花落无声又开始跳动:“我们见面好么?”
没说几句话就约人家见面,有这样的网友吗?十有八九是单位的人在搞鬼,要么就是那个大学生想约我。
见面就见面,谁怕谁?看我还不拆穿你的小把戏。
王娟只打过去两个字:“同意。”


两个小时后,夕阳的余辉渐渐暗淡下来,城市的夜晚被笼罩在一片片霓虹的暧昧之中。
王娟一身黑色职业装,挎着白色小包,款款来到事先约定的见面地点——广场花园。
在一棵硕大的槐树下,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向她招手。他说:“你好,我是花落无声。”
他不是王娟的同事,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大学生。事实上这个男人她以前从没见过。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英俊男人,皮肤白的吓人,脸上的棱角坚毅而明显。
他说:“你很漂亮。”说完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王娟也笑了,笑的温柔妩媚。她知道自己这种笑容最好看。她说:“你要比我想象的还帅。”
“是么?”
王娟点头。
也许,这样英俊的男人并不多见。他的气质不但酷而且冷。还给你一点说不出的感觉,大约是杀气吧,王娟想。

晚风吹着槐树叶轻轻作响。她突然觉得有点糊涂。对于这个广场王娟是非常熟悉
的,因为平日里她常常和朋友们来这里纳凉散步。可是以前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里有棵这么硕大的槐树呢?

环顾四周,人来人往。这里并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提议:“找个地方坐坐吧。”


三蓝酒吧。
蓝色的灯光,蓝色的酒精,以及蓝色的音乐。
王娟和花落无声面对面坐着,随性的交谈。
像许多普通网友见面一样,他们只是谈网络谈对生活的看法,却尽可能避免谈自己的生活。
他健谈而机智,言语中的幽默常常逗得王娟忍俊不禁。和这样的男人一起聊天无疑是很愉快的事情。
王娟渐渐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她甚至开始幻想这个英俊男人的某一天去公司接自己时,那些公司里平日里自命不凡的女孩们会用怎样羡慕的眼光去看她?
也许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谁知道呢?缘分来了,挡也挡不
住。
她作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娟。你呢?”
他又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叫郑浩。”

交换姓名是网友们在准备做亲密接触前所做的最重要举动。王娟很愿意认识他,或者说她需要认识他。因为真实的感觉,因为浪漫的氛围,她几乎被迷住了。
“郑浩,郑浩。。。。。。”她把这个名字轻轻念了几遍。

接下来的交谈,随意之间已隐隐带有一丝亲密的味道。
他们开始谈自己的生活,谈工作的快乐,谈自己的家人。
郑浩说:“我的父母去世很久了。有时候我总觉得应该为父亲做些什么,把他失去的一些东西还给他。”
王娟突然问:“你多大啦?”她有点担心自己比郑浩大。男人们好象总是喜欢比自己小的女孩。
郑浩看了她一眼,说:“我43年生的,到今年快六十了。”
虽然这个玩笑开的有点莫名其妙,可王娟还是笑的前仰后合, 眼前这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怎么可能出生在解放前呢?她边笑边说:“要这么说,我就是清朝乾隆年间出生的,你要叫我姐姐啦。”
郑浩也笑了笑,抓起桌上的杯子又放下。
王娟注意到郑浩整个晚上什么东西也没喝。

三蓝酒吧的音乐婉转缠绵。
当王娟讲起自己家里的装修时,郑浩说自己家在附近也有套房子,最近请朋友装
修,搞的很不错,问王娟是不是愿意去瞧瞧。
王娟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在这个时候贸然前往一个男孩家,一定会发生某些事。或许郑浩会放着悠扬而哀伤的音乐,或许他还会请自己喝一杯,或许在喝过酒后他们会接吻,或许接吻后。。。。。。
她觉得以后的事情作为女孩子已不该去想了。怕什么呢?自己都谈过三个男朋友
了,对于很多事不但经历而且熟悉,相信发生任何事情自己都是能够解决的。何况
眼前这个男人是这样的。。。迷人。
见王娟欣然同意,郑浩便掏出厚厚的钱包买单。

在出租车上王娟无意中碰了郑浩的手。他的手冰凉发僵,仿佛是一块冰箱里放过的冻肉。她低头去看,发现他的手背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褐斑。
“这是什么?”她问。
“哦,这是尸斑。”
“啊,讨厌。”王娟轻轻打了他一锤,娇嗲地说:“少吓唬人。”

出租车停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下。下了车,他们挽着手走上了长长幽暗的楼梯,一直走进了那套阴森森的203室。。。。。。

三蓝酒吧的收银员小崔一向是个很少出错的精明女孩。可是在凌晨下班结帐时,却惊奇发现在今天的收帐里赫然有一张烧给死人用的纸钱。
奇怪的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清晨,晨练的人们惊恐地发现,有一具女尸被吊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
市刑侦大队在接到南坪派出所的报案后,立即派人赶往现场。
李敏刚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就接到刑侦队叫她去凶案现场的电话。她只是个去年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女孩,虽然干这行时间不长,但她却非常明白迅速赶到现场的重要性。刷牙洗脸,连护肤霜都没顾上抹,她便匆匆赶往南坪85号。

还没下车,远远地就看到大槐树下围着很多人。人们议论纷纷。几个南坪派出所的同志正在现场维护秩序。一具女尸被一根白色皮包带吊在离地四五米的槐树枝干
上,随着风轻轻地摇晃,情形相当恐怖。
女尸身着黑色职业女装,一只左眼被人生生地剜去,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从女尸圆瞪的右眼和大张的嘴来看,这个女孩临死前一定受过巨大的惊吓。
李敏觉得有点恶心。虽然尸体她见的不少,可是这么惊恐的表情还是让她有点心跳加速。没顾上喘气,她便和几个先行赶到的刑警一起展开调查取证。
很奇怪,现场没留下任何证据。尸体被吊到五六米高处,大槐树上却没有留下任何攀爬的痕迹,地上也没有任何梯子的印迹,难道尸体是自己跳上去的?
验尸报告和死者身份调查很快就出来了。经调查,死者叫王娟,女,23岁,汉族,某公司职员。参加工作两年,职业记录良好,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验尸报告证明死者是在生前被薄锐利器剜去左眼的,而身体的其余部分并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发生过性行为。死因是由于受到突然刺激后引起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致使心肺功能迅速衰竭,导致突然死亡。用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被活活吓死的。
有围观群众反映南坪85号的203室是鬼宅,这个女人就是被鬼扼死的。刑侦队员们当然不会相信。但出于谨慎其间,他们还是找师范学院房管处要来钥匙,打开了203室的房门。

203室还是和过去一样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厚厚的灰尘,墙上的白灰因为时间久远已变得斑驳不堪。
刑警们惊奇的发现,在地上灰尘中明显有一个女性高跟鞋的脚印在向里延伸,一直走到房间中央,然后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一个穿高跟鞋的女人曾走进这个房子,可是当走到房间中央时,她的双脚却突然离开了地面,一下子什么痕迹都没了。
这样的怪事令刑警们大惑不解。房间地面到处都布满灰尘,任何人走在任何地方都会留下清晰的足迹。这个穿高跟鞋的女人难道飞起来了?对高跟鞋脚印的研究结果更令人惊异。这个脚印与楼外槐树上挂着的独眼女尸的脚型完全吻合,完全可以断定,这些脚印就是王娟生前留下的。
203室的窗户并没有开启过的痕迹,几十年的灰尘堆在窗角,大约窗户早就打不开
了。周围的住户均表示昨晚没有听到任何古怪声音,也没有人看到任何异常现象。
被调来的警犬也没有闻到任何奇怪气味。
一切情形都古怪而诡异。没有人能解释那个叫王娟的女人是怎么从房子里自己飞到楼外的槐树上。剜去她左眼的薄型锐利工具究竟是不是人的指甲?而她又是被什么吓死的?

在回刑警队的车上,刑警老杨摸着他的光额头对大伙说:“真他妈的奇怪。你们大家想想,那间很久没住人的203室里怎么没有一个蜘蛛网?”
这个问题问得一车人不寒而栗。
有的事情不能细想,因为越深究越让人觉得莫名的恐怖。
莫非这世上真有什么灵异的东西存在?


几个月后,又有怪事出现了。

黄小洁是个学机电自动化的大二女生,在每天枯燥乏味的机械电子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上网聊天了。
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的QQ上突然跳动着花落无声的名字。黄小洁想不起什么时候曾加过这个人。点开详细资料,上面只有这么几个字: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怪异的语言立即吸引了黄小洁的好奇心。
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聊天,她了解到花落无声的可怜身世:父母双亡,一个**也死去多年,他一个人游荡于昏暗的天地之间。
女大学生几乎有点感动,眼睛里湿乎乎的。
当花落无声提出见面的建议后,她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当夕阳的余辉在西方留下一抹阴森的暗红时,黄小洁在校门口见到了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站在一棵硕大的槐树下,苍白的皮肤印着英俊的脸庞,冷酷的气质有如一个杀手,足以令任何一个女孩砰然心动。黄小洁惊诧他英俊的相貌同时,也很奇怪在她熟悉的校门外怎么突然多了一棵大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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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香漫客~ 于 2009-6-11 11:26 编辑

第二天下午,李敏坐在办公室的微机前开始打昨天晚上的行动报告。面对一团又一团的诡异离奇,她实在打不下去了。一切证据都表明,对这个案件的侦破不是和人在打交道,而是在和鬼打交道。写什么呢?如果写专案组活见鬼了,估计省局的领导是不会满意的。
倒了杯茶,李敏握着有点发烫的茶杯犹豫着。好在报告过明天才交,有的是时间
赶。所以她索性点开Internet,挂上QQ,在网络上放松一下。

看了会股市新闻,她的QQ开始跳了。
跳动的是一个独眼海盗头像,叫做花落无声。
“嗨,你好。”
“你好。”李敏敲击着键盘。花落无声在她的好友栏里,可是她记不起什么时候加过着个人。
“聊聊好吗?”
“我为什么要和你聊天?”李敏在网络上一向志高气昂。
对方沉默了一会,发过来一句话:“你的报告打不出来,需要休息一下。或许聊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报告的事他怎么知道?李敏吃惊地捂住嘴。难道是哪个认识她的男同事在搞鬼?点开花落无声的资料,只有一句话:这家伙很懒,只留下一只眼睛。
一看眼睛两个字,李敏心里不禁打了个寒蝉。她立刻想起那个死去的盗贼刘强临死前曾不停念叨两个字——眼睛。人体最脆弱的器官总能带给人类最深的恐惧。
李敏敲着键盘:“你留下眼睛做什么?”
“还债。”
“还谁的债?”
“我父亲。”
“你很奇怪哦,为什么要还他一只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被人打瞎了。当时我也在场,却阻止不了。所以我是帮凶。”
“没有报警么?”身为警察,李敏相信公安机关能够维护正义。
对方沉默了。良久,才发过来一行字:“有时候没有人能够维护正义!”
李敏在警校学过心理学,她能估计得出,坐在长长网线后面的,应该是一个经历过痛苦而悲观失望的人。
大多数女人都很善良。对于每个悲观失望的人,她们都会带着一份怜悯的心情想给予别人帮助。李敏也不例外,虽然她是警察,但她更是一个善良的女人。
她打着:“我是个警察。也许我可以帮你维护正义。”
“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你不可能维护已逝去的正义。”
“难道我很老么?我想我们都很年轻。(:”李敏想把话题谈的轻松些。
“我们见面吧,趁我们都年轻。”对方提出意见的态度很坚决。
李敏猜一定是哪个同事在跟自己开玩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提出见面的要求?可是转念一想,怕什么,说不定是哪个暗恋自己的人在试图跟自己约会,也说不定网络那头真有一个白马王子在等着呢。“去就去,我这么大一个人,又是个警察,还怕有谁把我吃了?”想到这,李敏在QQ上打了两个正正的字——同意。
每天都会有黑夜降临,就好象每天都会有人死亡。
乐观的人说:每个黑夜之后都会有黎明。
悲观的人说:白昼之后将是一个又一个黑夜。

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李敏见到了花落无声。
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面,英俊潇洒,雪白的衬衣被都市的霓虹映出五色斑斓。
李敏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帅。”她的赞美是由衷的。
“一小时前我很丑,可是我会变。”他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他们坐进了一家快餐店。李敏从下午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所以她要了份炸鸡翅,一个蔬菜汉堡,一大杯饮料。
花落无声却什么都不吃。
“你不想吃点什么吗?”李敏问。
“不,谢谢。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看着你的美丽,我把饥饿早忘了。”
这家伙嘴还挺甜,李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她很少见网友,或者说她很不屑于见网友。在警校她曾陪同寝室一个女生去见了一只恐龙。那是一只真正的白垩鹦鹉龙,花花绿绿的穿着外加令人咋舌的相貌,给李敏心里留下过难以抹去的阴云。
今天她本以为是哪个同事在偷偷约她,没想到对方却是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意外的心情使她心中燃起了一个又一个五彩的梦。
在警校的时候,她也曾经谈过一个男朋友。可惜最后工作被分在两个地方,所以他们又很快分手了。人的感情总如云彩一般变化无常。对于李敏来说,感情这种事需要随缘。
今天卤莽有特殊的相遇,很难说不是冥冥之中缘分的安排。

一段交谈之后,李敏对于面前这个男人产生了难以抵御的好感。
在她印象中,男人们通常说话总是粗鲁而随便。可是这个叫“花落无声”的男人不但谈吐温文尔雅而且特别善解人意。他仿佛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仿佛也知道你究竟想听什么。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体现出老天爷特意安排下的一种浪漫。
于是,李敏很快觉得自己醉了。陶醉?麻醉?或者,是中了魔。
她问他的名字。她需要一个真实的名字来完美充实她的梦。
“我叫郑浩。”他说话的时候,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总是很显眼。

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快餐店要关门了。
郑浩说:“我家就在附近,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吧。”
“太晚了,不太方便吧。”李敏真的不想很快就结束这样美好的夜晚。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会害怕?”李敏笑着说,“我是警察,我怕什么?”
“你不怕鬼?”
“鬼?”南坪85号的怪异在李敏脑海中闪了一闪,但很快又被眼前郑浩的笑容所代替了。她说:“世上哪有鬼?就算有,我也会对它说:‘喂,我是警察,把手放在脑后然后爬在桌子上!’”
“哈哈。”郑浩苍白的脸上笑得很无奈。

走出快餐店,郑浩伸手要打出租车。
李敏却说:“你家在哪儿?我有月票,不如我们坐公交车吧。”她喜欢让男人们感觉到她很节俭。
郑浩没有反对。
十一点三十。他们坐上了最后一班三十四路公共汽车。

车上乘客不多。大家劳累了一天,有人在座位上打着盹。
夜色中的城市宁静安详。司机和售票员在低声说着什么,微微的低语声像困倦一样缓缓袭来。
李敏在一闪一闪的灯光中与郑浩温柔地对视着。谁能说有什么,谁又能说没有什么呢?一个女人总会在必要的时候陷入遐想。
车在中途的车站停下来,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
突然,一直在后排坐着的老头急急地冲过来,拉起李敏的手说:“小琴,你在这啊,真让我好找。你妈病了,快和我上医院。”
小琴!李敏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莫名其妙。
老人一脸很着急的样子。他一面大叫:“快下车,我们打车去医院。”一面给李敏偷偷使眼色。
在一旁的郑浩面无表情。
李敏更糊涂了,脑袋有点发蒙。难道母亲真病了?可这老头又是谁?难道这老头是个神经病?
这时郑浩缓缓伸手要推老头,却被老头灵敏地侧身闪开了。
在这一系列动作的瞬间,李敏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胡里糊涂就被老头连拉带扯拖下的汽车。

郑浩并没有下车。他站在车上,面无表情。
在李敏和老头拉扯中,这辆末班三十四路开走了,带着郑浩毫无表情的面容开走
了,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黑暗之中。
李敏很生气,她一把推开这个奇怪的老头,大声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定了定心,才说:“姑娘,我刚才救了你一命啊。”
“啊——?”李敏更糊涂了。
“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的,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关你什么事?”李敏还是没好气。
“姑娘,我说句话你别害怕。”老头还是很认真地说。
“怎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的脚一直没有挨过地面。”
四周城市的夜色宁静平常,一样黄灿灿的路灯,一样暗色的楼群。但是,李敏确实害怕了。两支脚不挨地?就是说人是飞在空中的。这样的漂浮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郑浩不是人又是什么呢?

她努力地回忆着刚才和郑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思绪的空洞中竭力寻找着理智的解释。可是,想来想去,郑浩除了谈吐的气度外形象苍白,只有苍白,以及一口总能让人留意到的惨白牙齿。
突然,她又想到一件事。这件事更加恐怖而诡异,几乎令她发起抖来。
刚才在老人拉她下车时,郑浩曾伸手要推老人,就在那一瞬间,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李敏看到郑浩手背上有一块小小的褐色斑纹——尸斑!
她在刚才的混乱中不及细想,所以并没有警觉。此刻突然想起,冷汗顿时顺着冰凉的脊背滑落下来。
“我。。。谢谢您。”李敏还没表示完对老人的感激之情就开始哭了。她太害怕了。
女孩子在恐惧面前有的是眼泪。
但是,她毕竟是一名刑警,即使感到害怕,她仍然是一个懂得司法程序的警察。
四十三路公共汽车是路过南坪85号的。
出于职业本能,她立刻意识到这个郑浩与前两起南坪85号的凶杀案疑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不管他是人是鬼,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她请老人连夜一同回警局做笔录。老人的证明会让这离奇的遭遇变得比较真实可信。二十五分钟后,他们打着车到达市刑侦大队。值班的干警们在听完李敏气喘吁吁的讲述后都笑了。因为这件事太古怪了,谁也不相信。大家还嘻嘻哈哈开李敏的玩笑。
有的说:“小李,没想到你还有见网友的爱好啊。哪天我也在网上约约你。”
有的说:“鬼的脚不沾地吗?没听说过,你是恐怖电影看多了吧。”
有的说:“咳,李敏,我说你这个年轻同志封建迷信思想怎么这么严重啊。没事你还是回家睡觉去,别在这瞎耽误工夫。”
没人相信,李敏气得直摇头。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交警队打来的
没有人笑了。实实在在的恐怖涌上每个人心头。
这就是刚刚李敏乘坐过的三十四路末班车,就是刚才郑浩坐着的那辆车,翻了,无人生还。

当刑警们感到现场时,几个乘客和司机的尸体已经被人从河沟里捞了出来,直挺挺的一排,横在马路涯子上。
每具尸体除了受到磕碰浸泡之外,都是圆睁着眼睛半张着嘴,仿佛一同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警车的警灯无声地闪烁着,把红光一闪一闪打在尸体们的脸上,情形异常可怖。
法医报告指出司机售票员和乘客一共七人,在汽车翻进水沟时都没有受到致命撞击。使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还是恐惧。他们的心脏在瞬间无法承受巨大恐惧引发的肾上腺激素过量分泌,使心脏猝然停止跳动,导致死亡。
七个人都被活活吓死了。那么在他们临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能够带给人们如此惊栗的恐惧?


在刑警队,李敏和同事们在为刚才拉她下车的老人做笔录。
老人叫耿匣仁,曾在生物研究所工作,现已退休。
气氛紧张而肃穆。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听。
有干警问耿老:“上车后,你是怎么发现郑浩的脚没有挨地的呢?”
“当时我正好坐在车后面,他们一上车,我就看到了。”
李敏问:“你为什么当时不马上告诉我?”
“不可能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害你。”
有人问耿老:“你又是怎么知道郑浩想害李敏的呢?”
“因为当时他的一只手一直在座位下偷偷做挖的动作。”
挖什么?挖眼睛。联想起前几起案件受害人被挖去的眼睛,李敏不禁尖叫起来。
老人淡淡地说:“姑娘,别害怕。谁一辈子都会遇到几件怪事。你看,我今年都八十多岁了。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周围的世界和年轻时看到的不太一样了。我想也许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是太性急,把很多好象不存在的东西就给忽略掉了。等到老了以后,可能离死亡近了一些,所以才发现世界原来和我们年轻那会儿看到的不完全一样。”
耿匣仁笑的很和善,说:“我是研究生物的。搞了大半辈子生命科学,谁知最后越搞越糊涂了。尤其在这种精神能量领域,有很多现在都没办法解释的东西。比如精神能量的传递,其中几乎有迷信的色彩,但是却不尽然,在这方面我们的研究也仅仅是刚起步。再比如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死亡前的精神能量在某种程度上被储存,而后在如今被释放。他(它)的行为没有意识,只有本能,所以会做出很多超自然的举动。其实这些行为都是他生前想去做的,活着时他是人,所以也仅仅是人的想法。没有什么诡异的。”
李敏和同事们面面相窥,难以置信。
老人接着说:“可能这个人死前很痛苦,因而产生了报复心理,所以现在他(它)的行为是害人的。在古代文献里有厉鬼的记载,大概也是这样的吧。当然这只是推论,我们现在没办法证实。因为对于这类神经反射式的能量转移,我们目前的研究只是一片空白。”想了想,他又说:“对了。以前在师范学院有个叫郑作维的生物学者,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当时他还在我们生命能量测量的课题小组任组长。可惜文化大革命时。。。呵呵,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时我还年轻,现在却已经退休了。”
“他现在已经死了吗?”到底是年轻人,所以李敏禁不住要问。
“是哦。”老人叹了口气,“听说他在文化大革命时自杀了。”上年纪的人对死亡显示出的是不仅仅尊敬,仿佛还有种等待的含义。所以,耿匣仁的表情是肃穆的。刑警老杨突然问:“那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是人,还是尸体?”他半天没出声,一说话就把大家吓了一跳。
“应该是尸体吧。就是说肯定有一具带有能量的尸体存在。只要能找到那具有能量转移的尸体,是能够防止他(它)再次害人的。”

这是对南坪系列杀人案最好的结论吗?可以用这种尚未成型的理论来做依据吗?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起码李敏是相信的,因为她亲眼见到过郑浩。而且出于女人的预感,她相信他们还会见面的。

一夜的会议讨论,在天亮后除了满满几烟灰缸的烟屁股之外,没有什么实际的结
果。

早晨的天空密布着阴云,暗暗的。又是一个阴天。
怀着好奇的恐惧,或者是某种难以解释的女人心情,李敏来到南坪85号前那棵神秘的大槐树下。也许这棵大树与郑浩有什么联系吧。
槐树枝繁叶密,在风的轻拂下叶片婆娑而动,哗哗作响。
要不是昨晚老人相救,或许此刻的李敏已经挂在树上了。

一根穿过槐树枝叶的白色电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根电线是用来连接附近网吧的网络专线。李敏的心在收紧。难道郑浩是通过这条线路在网络上做他的花落无声的?
她迅速回到刑警队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她QQ的好友名单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花落无声的名字。在搜索上查,同样一无所获——还没有人注册过这个名字。

不久,负责调查郑浩这个名字的同志送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郑浩,男,生于1943年,高中毕业以优异成绩考上哈工大,后因政治成分原因被学校劝退,在家待业。一直住在南坪85号203室。到1965年,其父郑作维因被红卫兵长期折磨导致精神崩溃,于是在家中饭菜里下毒,导致全家四口集体死亡。郑浩死时二十二岁。郑家的档案及照片在文革期间大部遗失,仅存郑作维在与师范学院62届毕业生合影。
拿着这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恐惧一点一滴涌上李敏心头。照片上的人们穿着那时最为普遍的暗色衣服,笑容可亲,像一张张骨灰盒上的遗照,留给许多年后怕人们忘却掉的音容笑貌。暗色的衣服连成片,像很浓一片暗色的云雾,郑作维站在其中无私地笑着,很自信。他和李敏见到的郑浩有点像,父子之间遗传着同样深沉的大眼睛。
郑浩的尸体究竟在哪里呢?难道郑浩真的是其父亲精神的某种传递吗?如果说郑浩真是某种传递的精神在作用,那么他一个接一个的杀人又是为了什么呢?已经有两个女孩被剜去左眼吊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是不是在这棵槐树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死者只是感到无端寂寞,甚至郑浩对自己的死感到愤怒?他要报复!害死他的是他的父亲,也是那个时代的残酷精神。他死了,但是怨恨的精神留了下来,贻害社会。可以这样解释吗?

在对郑浩一家的调查中又发现一件奇事。
这件事或许比什么精灵古怪的东西更离奇,更可怕。
因为,在一家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里,发现了一具被封存近36年的尸体。或许是由于管理人员的疏忽,或许因为文革时期登记本上的遗漏,更或许是什么难以解释的力量在作祟,这具尸体就直挺挺在太平间的冰柜中躺了这许多年,竟无人过问,也无人打理。直到最近医院进行企业制改革时,才被清点出来。由于已在冷柜中存放多年,尸体的肌肉已经萎缩,上面长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尸斑。
经过确认,这具尸体就是当年被砒霜毒死的郑浩。

为了作进一步确认,以判断这个郑浩究竟是不是李敏在那天夜晚见到的郑浩,李敏被请去做确认。
说实话,做刑警这一年多李敏见过不少尸体,有被枪打爆头的,有大腿从根部被撕裂的,有被剜去眼睛吓死的。但是这一次,她一想起要在存放三十多年的尸体上辨认出那个她曾见过,曾谈过的郑浩,不寒而栗的感觉就紧紧缠绕在她的心头。
太平间的灯光暗淡阴森。几个陪同她的男同志皮鞋在地面上踏出“啪啪”的声响。太平间仿佛总是没有窗户,憋闷的气息,药味以及15瓦的电灯泡,在四周的宁静中筑出阴阳交界处的神秘**。
沉重的冰柜被医院工作人员轻轻拉开,露出一具已略微有点干枯的尸体。尸体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上下双唇由于存放太久已经发干收缩,绽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啊!李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自称是花落无声的人,就是这个面孔英俊的干尸,在几天前曾与她一起坐在快餐店里侃侃而谈。
李敏喘不过气来。她侧过头去看干尸的手臂,干枯的肌肉紧紧裹住尸体僵硬的骨骼,一块块褐色略微发霉的尸斑,依旧真切地长在那里。
李敏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陪同她的干警们点点头。
干警们难以相信天下竟有这样的古怪,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相互看看,用眼神交换着彼此惊讶的态度。
就在男干警们相互交换眼色的刹那,李敏清楚地看到,干尸那早已干枯的上下唇微微动了一下。郑浩笑了。
这个轻微地动作除了她谁也没有注意到。当男干警们目光再次回到干尸脸上时,笑容已经消失,干枯泛青的肌肉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李敏的第一反应只是他笑了。当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具干尸真的笑了时,她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被恐怖惊溃的情绪,尖声大叫起来。
有谁见过尸体自己在笑?长着尸斑,肌肉萎缩,本是一团死肉的郑浩在瞬间微笑
了。突然的心理刺激立刻冲破李敏神经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跑了,尖叫着连爬带滚逃了出去。
确切地说,李敏已经疯了,受到这样刺激后她的精神崩溃了。从此以后只要有人在她面前露出微笑,她一定会尖叫着吓个半死。因为任何一种笑容,都会让她想起郑浩。

其实有件更恐怖的事情李敏并没有看到。
那就是在郑浩干枯的嘴里,还含着两颗柔软的人眼珠。都是左眼,一颗是王娟的,另一颗属于黄小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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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香漫客~ 于 2009-6-11 11:26 编辑

他们在校园外一个雅致的聊吧坐了下来。
一番简短而客气的相互介绍之后,他们聊起了现代文学。
黄小洁说:“我最喜欢的作家是池莉,我觉得她的文字特生活。你看过她的《太阳出世》吗?里面的生活细节就如同我们都经历过一样。绝了。”她顿了顿,接着说:“哦,那个乃纲也不错。我看过他的《小偷抓警察》,也很不错。”
花落无声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说:“作家们其实是在利用纸张和文字,向人们传达着他们所幻想到的精神。这种精神的大小和力度显示着每个作家的功底。”
“对啊,对啊。”几句话有一定道理,黄小洁眼中流露出仰慕的光彩。她傻乎乎地问:“精神力量难道真的可以传递吗?我是说像特异功能那样把精神转化成物质的力量。”跨世纪的年轻人们总是对超自然科学感兴趣。
花落无声笑了,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是的,当然可以。”他说:“我们的思维其实就是一种复杂的精神信号,就好象电能一样无影无踪,却孕藏着巨大的能量。这些精神信号有时候可以通过一些载体转化成难以置信的力量,跟电能利用电动机变成动能是一个道理。”
一番希奇古怪的言论,听得黄小洁直眨巴眼睛。
落花无声接着说:“就好象我们在喧闹的地方去看一幅画着宁静山水的画卷一样。当你真正看懂了画中的宁静意味,就会摆脱周围喧嚣的现实,到达画家想要传达的宁静精神中。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画家在通过纸张和绘画这种媒介,把他想要表达的精神宁静传递给你,将你原本应该感到喧闹的精神信号扭曲了,覆盖了,甚至改变了。精神的传递使你改变了对事物原本的认识,使你被迷惑,使你失去自我。”
“有道理。”黄小洁认真的点头。眼前这位渊博的网友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以精神的力量是可以传递的。再比如说——”他忧郁地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比如说感情。”
黄小洁觉得自己心在嘭嘭直跳。
“如果有人喜欢你,你又是怎么感觉到的呢?有时候在无形之中精神的信号在传递,使你能够感觉到。当你为一个人着迷,或者爱上一个人时,你的敏感的心灵其实正是被那个人所传射的精神能量所左右。如果能控制这样的力量,也许你就可以控制别人,让别人产生幻觉,产生本不存在的幻象。”
花落无声又在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在他血红的嘴唇印衬下尤其明显。
黄小洁迷惑了。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跟她谈感情,会不会是一种暗示呢?
对于感情她并不陌生。黄小洁的男朋友是一个和她同系的普通男生。一年来,他们的关系总是不冷不热缺乏**。和男友相比,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无疑更有感觉。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


晚十点四十分,聊吧老板看着黄小洁和那个男人一起走了。付钱时那个男人丢下一张百元大钞说:“不用找了。”无意中露出手背上的褐色斑痕。
看到出门时黄小洁挽起那个男人的胳膊,聊吧老板不禁感叹起女大学生傍大款现象的泛滥和庸俗。

直到第二天的早晨,人们才再次见到了黄小洁。这个漂亮女大学生的尸体已经被吊上了南坪85号前的槐树。她的左眼被人剜去,只留下黑黑的血窟窿瞪视着这个奇怪的世界。

接到报案后,刑警队的李敏和几个同事一同火速赶到现场。当她看到黄小洁的尸体同王娟一样,晃晃悠悠挂在南坪85号前的大槐树上,李敏不禁伸手捂住自己因惊愕而合不拢的嘴巴。
可怜的黄小洁也失去了左眼,白色红色的液体几乎溢满了血淋淋的窟窿。
尸体随风飘摇。
周围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肯定是203室凶宅里的恶鬼干的。”
“老郑家的阴魂这么多年散不去,真是怪事。”
又有人说:“哎,我听说当年住203室的人曾被人打瞎了左眼,这两个被害的女孩左眼也被人挖掉了。。。。。。”
“听说过没眼睛怪胎的事情吗?”
。。。。。。

验尸报告和前一次凶案有很多相似之处。死者的左眼是被类似指甲或者刀片的锐利器物挖出的,除左眼外身体其余部分未受伤害。死因也是由过度恐惧引致心脏功能衰竭而突然促死。
唯一不同的是,黄小洁的尸体胸前和腹部有大量尘土污迹,估计死者曾被人拖在地上走过一段路。
李敏看了身边的同事一眼,同事也在看她,恐怖的气氛瞬间弥漫出来。因为他们都想到了一个地方——厚厚灰尘的203室。


打开203室房门,果不其然,落满灰尘的地面赫然多出一条长长宽宽的印迹,曾经有东西曾被从门口拖到房间中央,然后在房间的中央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黄小洁身前的秽迹与203室地面的灰迹成分完全吻合。也就是说,黄小洁是趴着被人拖进203室的。至于她是怎么在屋内突然离开地面,怎么从屋内被挂到楼外的大槐树上,就不得而知了。
刑侦队员们面面相窥。从上次王娟凶杀案到现在有三个多月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案子破不了,谁都觉得不是味道。
同样的案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又是同一地点同一状况,而且是同一样的无头无尾,让每个人都觉得憋着股火。
刑警老杨摸着自己发亮的额头说:“真他妈的活见鬼!看来这个月的奖金又泡汤
了。”
李敏无奈地摇摇头。
北窗外大槐树上的枝叶也在随风飘动。

对于前后发生的相同案件,省公安厅予以了充分的重视。经有关领导指示,市公安总局抽调人力组织专案调查组直接负责南坪85号凶杀案。
李敏很高兴被抽调到这个专案组。除了每天有三十多块的补助之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参与如此受省领导重视的大案要案的调查,让她也开心不已。

很快,去黄小洁学校调查的同志带来了令人兴奋的结果。他们找到了在那个晚上最后看到黄小洁的聊吧老板。
在市局刚腾出库房后建立的专案办公室里,聊吧老板详细讲述了最后见到黄小洁的情况。
“当时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那男的大概二十来岁吧,穿的好象是件白色衬衣,灰蓝色长裤,看上去挺土的。长的嘛?长的挺帅。大眼睛,白牙齿,红嘴唇,就是皮肤有点白,好象没有血色似的。”
“他的牙齿很特别吗?”负责做笔录的李敏禁不住问了一句。因为通常案件中很少有人对别人的牙齿这么注意。
“不是,不是。”聊吧老板连连摆手。“他的牙齿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较明显,尤其是在笑的时候,让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唔,对了,那个男的手上有 块酒瓶盖大小的褐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专案组的刑侦队员们立刻警觉起来。有人从法医那里拿来了各式各样的人体斑痕照片,让聊吧老板辨认。
聊吧老板看了半天,才指着一张照片说:“啊,对了,就是这种样子的。”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两个字——尸斑。
在坐的每个人心里都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聊吧老板垂头丧气地说:“这事情真晦气。这女孩出事那天我收的钱里就有一张是冥币,难道活见鬼了?”

究竟有没有鬼,谁都不清楚。
开了一晚上会,抽了一堆烟屁股后,专案组领导才最后决定,在南坪85号附近布点监控。除部分蹲点的同志外,其余同志继续追查手背上有褐斑的疑犯线索。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了。对疑犯线索的追查毫无结果,而对203室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异常。南坪85号的几家住户依旧平静生活着,有两口子拌嘴的,有上班迟到的,有早退上市场买肉的。。。。。。没有什么能说明什么。203室依旧空空荡荡,没人进也没人出。
平静,使埋伏在四周的刑警们都疲惫不堪。
但是,九月十三日午夜,怪事还是发生了。

刘强,男,23岁,是一个惯偷。他的作案手法非常简单,就是把事先印好的虚假宣传广告挨户塞到门缝里,第二天再来查看,凭借广告在与否来判断该住户的生活规律。如果有的住户广告几天都没人动过,那么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开门入室了。
这一次,刘强把目标锁定在南坪85号的203室。
203室的广告一连几天都没人动过。从楼下看去,窗户里黑漆漆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刘强暗自窃喜,他准备动手了。
九月十三日晚11点54分,负责监控203室的刑警发现有可疑人物走进南坪85号破旧的楼梯入口。
刘强自己并不知道,他这几天的举动早就被马路对面楼上的望远镜观察的一清二
楚。他大模大样走上85号狭窄的台阶后,在203室门前徘徊了一会,在确定周围没有
危险时,他才从挎包里掏出撬门用的钢尺和钢丝。
几乎在同一时间,埋伏在附近的刑警们已开始向南坪85号楼下悄悄集结。埋伏了一个多月,今天终于有人要进203室了,大家的心情都很兴奋。

203室的门是一把旧锁。刘强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锁珠,轻轻一拨,门开了。203室里漆黑一片,像一张巨大的嘴,欢迎着他的到来。
刘强没敢磨蹭,蹑手蹑脚走进去,反手轻轻关上门。

11点58分,报话机里传来“疑犯进去了,动手!”的命令。刑警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上楼,一脚踏开了203室的门。就在干警们破门而入的瞬间,203室里却突然传出“啪”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摔在地上。
刑警们在手电光的乱影中,203室依旧是班驳的墙壁,厚厚的灰尘 。刘强已经平平地倒在房间中央,他的双眼圆瞪,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惊讶,以至于嘴角不停在的抽动。
他还没死,不过和死已没什么区别了。

在送医院的路上,他只是不停念叨两个字:“眼睛,眼睛,眼睛。。。。。。”
什么眼睛?刑警们面面相窥,阴郁的气息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后半夜,刘强就因为心率不齐引发心血梗塞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大夫们一致认
为,过度惊吓才是刘强的真正死因。
刑警里有人在咬牙齿,有人在抽烟,甚至有人在发抖。
刘强究竟在203室里看到了什么?又是什么在漆黑的房间里将他吓个半死?刘强临死前说的眼睛又是什么意思?以及在刑警们冲进去时所听到“啪”一声又有什么古怪呢?
一切的一切,难以解释,而且发生的诡异而离奇。
刘强就在人们的眼前被活活吓死,死的匪夷所思。

是不是可以说,203室真的有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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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坐下慢慢看
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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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慢慢看吧~~
我继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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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头像好熟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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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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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的哎~~
跟我一个头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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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香漫客~ 于 2009-6-11 11:25 编辑

【野外探险】
野外探险——肉体与心灵的双重考验【一】我的生活一直都一帆风顺。


  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什么是坎坷,也不知道什么是困境。我读过的小学、中
学、大学都是数一数二的名牌,甚至连幼儿园也是最好的。


  大学毕业以后,我顺利地进入一家外资公司,三年后升任公司市场部经理。这份
工作使我的生活质量和生活水平都提升到了一个较高的层次。在很多人眼里,我二十
多岁,有车有房,出入高档专卖店,从来不为钱*心,这样的生活无疑是优越和令人羡
的。但是,我一点也不快乐。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道路太平坦,就象一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总是令我感到无限
空虚和不满足。我渴望有不同寻常的经历,渴望自己的生活充满**,更刺激,更有
色彩,总而言之,我不愿这样平凡地过完此生。


  我没完没了地在网上猎奇,去各式各样奇怪的网站看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也常
去专门讨论探险活动的论坛,在那儿我有一大帮哥们,我们发贴跟贴,互相肉麻地吹
捧、不着边际地胡侃海侃,总希望能侃出一两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那天看到浪迹天涯发起五一探险活动时,我惊喜又兴奋,几乎是在他的贴子贴出
来的同时,我就报了名。


  浪迹天涯是老朋友了,我们常常在论坛里讨论诸如野营装备、探险之类的问
题,彼此之间也比较熟悉。这次他联系了车子,准备组织一大帮论坛上的哥们在五一
节期间徒步穿越一片原始森林无人区。那片原始森林在三百公里外的雪山附近,方圆
几百平方公里,他的计划是穿越雪山脚下最狭窄的地带。由于那里的森林是依山而
下,所以地形比较复杂,一路上必须要越过很多起伏的小丘、山涧,还得渡过两条小
河。无疑,这是一次很有挑战性的穿越。


  浪迹天涯的这个提议在BBS上引起了热烈的响应,可惜由于条件所限,最后确定参
加这次活动只有我、行人和野山雀三个来自同一城市的网友。我们几个在网上都打过
交道,因为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所以也特别谈得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四个一
直孜孜不倦地反复讨论装备、准备工作和各种细节。几个外地网友也参与了我们的讨
论,虽然他们无法参加活动,但还是忍住羡慕的口水,热心地为我们出谋划策。


  那时我发现行人绝对是个悲观的人,他几次提到:虽然我们几个在论坛上都是朋
友,但毕竟没有见过面,彼此间缺乏必要的了解。而且大家都是热度很高的理论
家,说起来一套一套,可是实际经验一点也没有,全是纸上谈兵。他认为这会产生很
多不确定因素,甚至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我的天!不到二百公里,而且还是直进直出,我们甚至可以不带指北针,光看太
阳和树叶就能走完,这也算危险?行人立即被淹没在一片唾沫中。


  我是一个酷爱发白日梦的人。多少次,我幻想自己于千军万马中取敌首级;或有
绝顶高强的武功,出生入死,除暴安良……然而现实中的我却不得不中规中距,上班得
听老板的旨意,下班后也无所事事,只能看书上网,最多也就是去迪厅蹦腾蹦腾。生
活是如此的不堪,可现在仅仅背上背包去穿越一片树林,都还要前怕狼后怕虎!我心
中十分不满,而且也很看不惯这个无胆的鼠辈,那天我跟贴:我们带上装备,绕着二
环路走七天怎么样?SB!


  如果一次探险活动的一切都是太太平平的,那也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也许会
有一些意外,会有危险,这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就是为这个去的。在我的设想中,这
应该是一次危机四伏的旅程,种种危险和困难将会接踵而至,而我则沉着应对,用自
己的智慧和勇气去解决一切问题。为此,我几乎翻烂了约翰.怀斯曼写的《生存手
册》,还专门托朋友买了一把价值两千多元的ColdSteel的"小狗腿"砍刀。


  我想当时的我已处于个人英雄主义极度膨胀的高度亢奋中。


  【二】四月二十日,我们几个在一个闹哄哄的小酒吧里碰了头。


  出来迎接我的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开朗大方、热情洋溢而且精力旺盛,绝对属于
团队中的领袖型人物,这与我想象中的浪迹天涯完全吻合,我毫不费力就叫出了他的
名字。然而令我尴尬的是,我很自信地把那个健壮挺拔,浑身黝黑的人当做是野山
雀,另一个皮肤雪白、全身虚胖,看起来有点胆小怕事的家伙我却一口咬定是行
人!于是只好干笑。


  那天的碰头会的主要目的是让大家先见个面,彼此熟悉一下,以便行动时不至于
太拘束,这也是行人唯一有价值的提议。短暂的拘谨后,我们的碰头会又恢复了网上
那种不着边际、天马行空的气氛。两杯啤酒下肚,野山雀的话多了起来,俨然以户外
运动专家自居。他夹七夹八讲了很多,似乎很深奥,在他所提及的很多术语中,我唯
一记住的只有"真北"和"磁北",而且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当时我听得
云里雾里,为了掩饰自己什么也不懂,我认真听着,不懂的也不问。看看其他人,都
是一脸严肃,听得不住地点头,可他们的眼睛里全是一片茫然。



  说实话,我并没有类似活动的经验,只有满脑子的《生存手册》和健身房里练出
来的小块肌肉,我也不相信其他人会好到哪儿去。至于野山雀,他庞大身躯始终令我
有些担心,我隐隐觉得搞不好他还会拖累大家。不过他讲得倒是挺精彩,最终使我们
相信他还是具备一定素质的,于是大家不再对他那酒桶般的身材耿耿于怀。但我敢打
赌:这几天的爬山涉水至少能让他减二十斤膘。


  那次见面是愉快的,我们彼此之间都留下了较好的印象,这是一个良好的开
端。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处于热切的期待中,而且从来没有象那样看重一个普通的节
日,也许我真的有点迫不及待了。


   【三】五月一日的清晨,汽车轻快地前进着。一路上,浪迹天涯吹着轻松的口
哨,不时和我们开着玩笑;野山雀还没有睡够,独自在后排继续做梦;远离城市,抛
下了令人窒息的西装领带,我除了兴奋还是兴奋:目光炯炯,不停地把手掰得噼啪作
响,象个职业打手;行人则很舒适地坐在车窗旁看外面的风景,偶尔向我投来一束不
解的目光……


  终于站在了森林的边沿!


  望着那茫茫无际的绿色,我的心情为之一畅。浪迹天涯和野山雀掏出指北针和地
图开始讨论从哪里进入,我和行人则站在那里欣赏眼前的景致:依山而上的密林,郁
郁葱葱,波峦起伏。远处是洁白的雪山,雪山被一片翠绿包围着,高耸入云。呼吸着
清新的空气,我们几乎醉了。


  刚进森林,我就迫不及待地抽出了我的小狗腿。它沉重、锋利,重心集中在刀的
前端,非常利于劈砍。一刀在手,另外三人垂涎欲滴的神情立现,并且马上变得蚂蚁
般渺小,同时我心中诸如万夫莫当、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情有如怒涛狂涌,仿佛想借
刀锋一泄而出。我想就算当时有一群熊出现,自己也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冲上去将它们
一一剁碎。



  然而现实对我是绝情寡义的,因为我很快发现林中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如果
执意要当开山先锋,就只能采取类似鸡啄米的姿势去斩断那些轻易就能跨越的草
木,这当然于我的英雄形象十分不符,同时也令我感到万分索然。


  后面的时间,小狗腿就一直在我背包里。其间偶然遇到有乱枝挡道时,他们就会
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毕恭毕敬地把我推到前面,在"酷!一定要酷!"吵嚷声中,依着
他们制定的瞳孔收缩、刀闪、藤断三大步骤挥出小狗腿,完事后还得按要求神情落寞
地吹去刀身上粘的绿色汁液!


  这班衰人幸灾乐祸的神情和鬼脸使我发现自己已经沦为一个笑料,不过对他们的
捉弄我还是很配合的,即使随便带把BUCK的折刀也比小狗腿实用得多,谁让我愚昧
呢?浪迹天涯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电脑公司的经理,应该算是IT精英吧,他头脑灵
活,遇事果断,待人诚恳热情,也善于与人沟通,很具有领袖的气质,其实我们一直
都是把他当做领队的。


  野山雀是个程序员。走了不到一小时我就看出来,他所吹嘘的自己理论经验和实
际经验丰富完全是在胡诌,那厮既白又胖还极端缺乏锻炼,走不了一会就得停下来喘
气。猛一眼看上去还觉得他老实可怜,可整人出坏点子全有他。哼!以后我再遇到看
上去老实巴交的人,一定要加倍提防。

  胆小怕事的行人倒是游历过许多地方,不过都是坐火车坐飞机去的,徒步旅行之
类的事却从没干过。他看起来仿佛挺深沉,话虽不多但还算精辟,就是有点杞人忧
天。另外,他皮肤很黑,比炭还黑。


  在嬉戏般的路途上,我们一直都走得很轻松,遇到复杂的路况,大家互相帮
助,提携而上,我们彼此之间的好感也在逐渐增加,我开始喜欢他们,喜欢这个团
体,那时我觉得我们能走更远的路,甚至可以走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

  林中的景色是别致的,森林仍保持着完好的原始风貌,参天的树木枝繁叶茂,即
使此刻外面是阳光普照,林子里也是幽暗深邃,雾气氤氲。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潮
湿的空气中充满着草木的清香,我喜欢这里,虽然一路平坦,无险可冒,但我仍然认
为不虚此行。


  那天傍晚,我们在一个小水潭边宿营。潭水清澈透底,成群结队的小鱼在其中游
弋。为了改善生活,我们冲进水中,把住了四个方向,在动用了刀叉棍棒甚至饭盒等
武器下,历时一个多小时,终于弄上来几条小鱼。又经过长达半小时的激烈争
论,我、行人、浪迹天涯以压倒性优势战胜了想喝汤的野山雀,小得可怜的鱼迅速被
送上了简易烤架。


  吃着前所未有的美味,我们海阔天空地闲聊,谈人生、谈理想、谈女人……没有
酒,就猜拳喝潭水。我们时而瞪着眼争得面红耳赤,时而又摊成一排大字学远处的狼
叫……


  后来的几天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称兄道弟。为此大
家都很感谢发起这次活动的浪迹天涯,感谢发明互联网的人,惊叹冥冥中的缘分。如
果不是天气转坏,让我们不得不呆在各自的帐篷里听雨声,我们或许已经撮土为
香,对着明月结拜成兄弟了。


  【四】从第三天开始,沿途的树木越来越粗,地上的杂草也变得稀疏,我们已经
深入了森

林腹地。天气变得很糟糕,始终下着蒙蒙细雨,雪山方向的天空更是阴沉得可怕,云
层几乎贴在地面上,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林中溪水的流量明显增大,而且十分浑
浊,由此我们推断山上肯定在下暴雨。


  然而森林色彩却由此而显得更加动人,空气也更加清新,虽然地面变得泥泞湿
滑,虽然浑身都被雨水湿透,但我们全不在意,大家士气高昂,甚至唱起了歌。漫步
在雨中的原始森林里,与大自然最真实,最彻底地拥抱,这的确是一种独特的体
验,它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快乐。


  如果说当时有什么缺憾的话,那就是野山雀在几天的跋涉中体力消耗巨大,这直
接导致了他惊人的食欲。他很快就吃光了自己的全部口粮,并且开始蚕食我们的库
存。浪迹天涯带的食品口味很好,所以他受损最为严重,他开玩笑说最近两天一听到
野山雀叫饿就紧张,不光心里紧,甚至连脚趾都紧抓着地!


  不过说归说,大家还是很照顾野山雀的,我们三个都自觉地控制了自己的食
量,尽量节省出干粮满足他。我想我们几乎是兄弟了,有了困难自然要互相帮助,况
且,也没剩太多的路。


  下午,我们到达第一条河。由于暴雨的原因,河水浑浊而湍急,在岸边徘徊了一
会儿,浪迹天涯自告奋勇去探路。我们屏住呼吸,盯着浪迹天涯拄着棍子在河里摸
索。河水大约齐腰深,很急,他几次险些被冲倒,但终于还是保持住平衡,跌跌撞撞
地过了河。看着他在对岸得意地挥手,大家一阵欢呼。


  我们随即沿着浪迹天涯的路线下了水,行人在最前面,我在中间,野山雀势大力
沉,断后。河水冲得我们摇摇晃晃,大家不得不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前进,不一会
儿就走到了河心。


  【五】


  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自己是如何的英勇,如何从容地化解可能出现的各种危
险。然而,真正的危险并不在我预计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它潜伏着,观察着,然后猝
然出击!它降临的时候,我毫无准备。


  当时我很清楚地听到背后的野山雀叫了一声,接着被他猛然一拉,我本能地使劲
攥紧前面的行人,我们三个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失去平衡,一齐倒在水
中,奔腾的激流顿时把我们冲了出去。


  肩上的背包很快就吸饱了水,变得异常沉重。我不停地试图用脚踩河底,却发现
下面是空荡荡的。我的水性很好,当时并没有慌张,我一边盘算着从哪里上岸,一边
设法除去背包,减轻负重。


  但是,万万没料到身边的野山雀根本不会游泳,突然间他死命地抱住了我!我用
尽全力挣扎,但他的手象钢箍一样,指甲也深深地抠进我的肉里。我还没来得及换口
气,就被野山雀沉重的身体拖下了水面。


  肺部象是在燃烧,非常地难受。可是我无法摆脱野山雀,也无法解开背包,更无
法浮出水面呼吸。这时体内生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迫我打开口腔呼吸。但我不
能,也不敢,我只能苦苦地抵御着这种巨大的痛苦。我知道,最终我会因无法忍受缺
氧而不由自主地呼吸,大量的水会涌进我的肺,那时,就是终点了。死亡的脚步迅速
逼近,我感到十分恐惧……


  不知道当时野山雀有没有想到,要是他松开我,那等于是救了他自己。河并不
宽,我肯定能够把他弄上岸。而他却始终象死猪一样紧抱着我,令我不能动弹,这样
我们只有一起完蛋!我感到十分愤怒,而且从来没有象那样憎恨过一个人。


  混沌中,行人出现在身旁,他艰难地弄断我们的背带,甩掉背包,又竭尽全力把
我俩往上一托。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钟,但已经足够了。我深深吸了一大口久违了的
空气,立刻恢复了镇定。


  狼狈不堪地爬上岸才发现,我们被河水冲出去近百米。我瘫在岸边,看着湍急的
河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远处,行人和浪迹天涯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野山雀的背,伺候他吐水。我本应该
过去帮忙或表示关心的,但我没有动弹,那会儿我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野山雀的那张胖
脸。


  天空还是那么阴沉,仍旧下着雨,但对于一个劫后余生的人来说,所有的一切都
是那么的不同,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而且真实。


  ……


  浪迹天涯向我走来的时候表情很阴郁,他闷闷地告诉我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这
次遇险我们总共失去了三个人的装备和食品。


  大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浪迹天涯慢慢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是单人帐篷、水壶等
等野外用具,而全部食品就只有几块压缩饼干、十来根火腿肠和两大块巧克力。这点
东西还我们不够吃一顿,可是我们还得再走三天!


  五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比较暖和,但浑身湿透的我还是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当晚,我们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扎营,为了节约食品,大家都没有吃东西。最受
不了的是野山雀,他不停地喝了很多水,仍然无法压下饥火。他看上去很痛苦,但是
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把唯一的帐篷让给他。


  【六】第五天早上,雨仍然细细密密地下着。


  早晨的空气潮湿,清新,醒来的后第一个深呼吸就让我精神一振。其实我一直是
个很乐观的人,对我来说,每个早晨都是一个好的开端,通常我都是从宽大的床上一
跃而起,心情舒畅地开始一天的生活。


  而那天我的肚子却不失时机地叫了,我顿时想起自己是刚从树洞里钻出来,想起
了目前的处境,于是我迅速萎顿下来。


  我们面临的情况很糟糕,剩下近60公里的路程,其中大部分是山地,起码得走两
到三天。我们体力消耗肯定会很大,而食物却严重短缺。虽然三天时间饿不死人,但
我们肯定会很惨很惨。未来的这几天将如何度过?谁也说不清,望着无尽的绿野,我
第一次生出厌恶的情绪。


  和行人一起来到野山雀帐篷前,浪迹天涯正一脸不耐烦地在催促他起床。浪迹天
涯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情绪似乎比较低落,他甚至仰头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地嘟
囔,好象是抱怨这该死的雨吧?


  野山雀在帐篷里磨蹭了很久,总说没有穿好衣服。行人开玩笑说我们就要冲进帐
篷时,他却连声阻止,声音也变得惊慌失措。


  我心里摹地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为了防止野兽来偷吃宝贵的食物,头天晚上浪
迹天涯把我们唯一的背包交给野山雀,让他带进了帐篷,会不会……浪迹天涯好象也同
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猛然上前,拉开了帐篷,却愕然发现野山雀正衣冠整齐地端坐
在帐篷里,神情极其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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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浪迹天涯就象变了一个人,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十分冷酷,冷酷得令人不寒
而栗。


  他盯着野山雀,一字一顿地问道:"我们的干粮呢?"


  野山雀开始支支吾吾地东拉西扯,言语含糊不清,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
么,他的眼神也一直涣散游离,根本就不敢和人对视。


  浪迹天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锐利的目光就象刀一样,逼视着他。野山雀
胡乱翻腾着背包,终究什么也没翻出来。他猛地把手上的东西一扔,象个女人一样哭
了起来,"我吃了!呜呜!我真的是饿得受不了了……"


  我心里一沉,紧跟着怒火腾地从我心头窜起,一个想把野山雀撕成碎片的念头越
来越强烈,我试图克制,但毫无用处,终于我抄起一截枯木棍就往前冲,行人却在后
面死死地把我抱住。我俩正扭作一团时,野山雀的惨叫声响起,声音之凄厉,把我和
行人都吓了一跳。


  "猪!你这个只会吃的猪!"浪迹天涯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一边对满地打滚的野
山雀拳打脚踢。浪迹天涯长得很壮实,出手也特别狠,野山雀全无招架之力,被打得
不停地嚎叫。


  看到野山雀挨打,我的气消了大半,但是行人仍不敢放开我,只是不断高声叫浪
迹天涯住手。到了后来,连我都觉得野山雀很惨,于是颓然扔掉木棍,让行人去劝劝
浪迹天涯。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我的这些同伴,野山雀根本不考虑别人,毫无节
制,就象头自私、贪吃的猪。平时看起来有几分儒雅的浪迹天涯此刻的表现也同样令
人吃惊,他英俊的脸几乎扭曲,完全象一头暴怒的猛兽,差点连行人一块揍了。而行
人却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成熟和理智,他最终镇住了浪迹天涯,让他停了手。


  再次上路时,队伍里已没有了欢笑,大家各怀心事地走着,气氛很沉闷。野山雀
跟在最后,哼哼唧唧地小声哭泣着,没人愿意搭理他。虽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
的肚子是充实的,我想他也该知足了。只可惜那两大块巧克力,巧克力是野营者的必
备品,它能提供很多热量,本来我们是准备省到最后关头才吃的,结果全到野山雀一
人肚子里去了,除了再给他添点肥膘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幸亏他的天良还没有丧
尽,给我们剩下了三块压缩饼干,真不知道我们是否应该为此而感谢他。


  地面经雨水多天的浸泡,变得泥泞不堪,石头也格外湿滑,在往日,我们都是互
相拉扯着前进的,然而那天我和浪迹天涯都没有管野山雀,所以他走得相当艰难,不
多会儿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声大得惊人。


  野山雀再次摔倒在泥泞中,这次他显得筋疲力尽,没能马上爬起来。浪迹天涯看
了他一眼,好象有点幸灾乐祸。我犹豫了一下,但报复心还是占了上风,那时我已连
续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胃酸正象刀一样在割着我的胃,腹部的持续疼痛总让我不能
克制地想起野山雀那张蠕动着的嘴。我的器量不算小,但也不大,反正不能这么快原
谅他,于是我和浪迹天涯继续向前走,没有理他。


  走在前面的行人却折了回来,朝野山雀伸出了手。


  我不能不佩服他的大度,早上所发生的事情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心情,行人对此
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他在那种情况下还是能向野山雀伸出援手,这多少令我隐隐感
到有些惭愧。


  至于野山雀,他今后完全可以去演戏,至少他已经具备了丰富的生活体验,他在
一早上流出了惭愧的泪、疼痛的泪和委屈的泪,现在,他的眼眶里又包着感激的泪水
了,死胖子!


  【七】我们一直走的是直线,所以不可避免地要越过一些小丘、溪涧。路上,行
人一直在帮助野山雀,他俩都累得够呛。也许正是这样,才使得行人的体力过量消
耗,才导致了意外的再次发生。


  那天中午,我们从一个小山涧底部往上爬时,行人没能拉住野山雀,让他摔下去
了。开头我们都没在意,因为那并不高,最多只有一米多点,但是几乎是同时,野山
雀哭爹叫娘的惨叫声传来,我们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跳下去帮忙。


  野山雀倒在一片乱石中,嘴里含糊不清地嚎叫着,满脸涕泗纵横。他的右脚扭向
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明显是腿骨完全折断了。我最见不得这种场面,浑身上下顿
时一阵酥软。还是行人和浪迹天涯坚强,他们手忙脚乱地把野山雀的脚弄直,又用树
枝固定起来。中间行人不断向野山雀道歉,但我想他肯定没听见,因为我们扳直他的
脚时,他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野山雀痛苦地呻吟着,我们三个却面对面地发呆。浪迹天涯脸色铁青,一言不
发,我想他和我一样,都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如果我们了解野山雀的底细,就决不
会和他一起出来,如果我们不是那么意气用事的话,如果我们能不计前嫌帮野山雀一
把的话,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可惜后悔起不到任何作用,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
了,我们不仅仍然缺乏食物,而且还多了一个天大的累赘。


  后面的几天是我所遇到过的最为艰苦的日子,我们彻底断粮了。其实这情形是我
出发前就设想过的,但是我当时想在绿色的森林里总能够找到食物,我们可以狩
猎、还可以去找能食用的植物……我曾经幼稚地认为自己可以仗着一本《生存手册》走
遍天下,而那时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乐观、多么愚蠢!没有工具,没有经
验,狩猎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寻找植物。可惜书上介绍的植物多半都
不是亚洲的。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找到和吃过一些植物,但那滋味也绝不是我们这些
城市人所能忍受的,所有植物无一例外地苦涩和难以下咽,尝过一两次后我就发
誓,即使是饿死都不会再去吃那些鬼东西了。


  而缺粮还不算最糟糕的,我们遇到的最大问题是缺水。以前我们谁也没有想到过
在森林里还会有缺水的问题。


  水虽然在森林里随处可见,但都是一汪汪的死水,里面充满了细菌和寄生虫,在
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喝下这种水无异于自杀,所以我们只敢喝小溪里的活水。不幸的是
小溪并不是随时都有,有的时候我们会连续遇到几条溪流,有时候又会一两天都看不
见一条。我们四个只剩下一只水壶,即便是遇到可以饮用的水也带不走多少。那时我
才认识到我们是如此的缺乏经验,假如我们把水壶这类重要物品随身携带的话,另外
三只水壶本不会丢失,然而我们却没有。


  干渴始终折磨着我们,为此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每天清晨浪迹天涯和我都要四
处去收集露水,这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发现小溪时,我们都会欣喜若狂地扑过去又
喝又洗,但是终究我们是要离开的。每次离去时我们都把浪迹天涯的水壶装得满满
的,但大家都知道,装得再满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的消耗远远大于吸收,大家的身体虚弱得厉害。尽管我们自己都走不稳,但
还得轮流去抬担架。野山雀太重,我们走得跌跌撞撞,抬不了多久就必须换出一个人
休息。前进的速度也因此而大受影响,每天最多只能走五六公里,还不到前几天的十
分之一。一切都令人绝望。


  浪迹天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了,而且他看着野山雀的眼神也
变得越来越古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野山雀的变化最大,他的脸上时刻带着谦卑和
讨好的笑容,总想取悦我们。他从不随便说话,也不主动要求喝水,即使是路上的颠
簸碰了他的脚,他也强忍着痛不出声。他似乎很怕得罪我们,大概是怕我们扔下他不
管吧?


  这期间我们和行人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原因是他背着我们把自己的压缩饼干
分了一半给野山雀。这令我和浪迹天涯感到十分气愤,认为要分也应该先分给我
们。我们吵得声嘶力竭,而且什么样的脏话都说出来了,之后,我们和行人陷入了冷
战。


  也许有很多人,尤其是我的亲人和朋友们都不会相信,我会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
变得这么卑琐,但事实就是那样,我不再象平日那么洒脱大方,我开始对抬担架的轮
换时间和次序,对水的分配这类事情斤斤计较。我虽然也不满意自己的这种变化,但
是我太累、太饥渴了,有的时候我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


  【八】第七天下午。在我们的计划中,这本应该是我们离开森林回家的时候,然
而那时我

们还在林子里艰难地挣扎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该死的森林,绝望的气
氛笼罩着我们。


  雨终于停了,疲惫不堪的我们随便找了个地方,打算在那里过夜。浪迹天涯放下
担架就去找食物,行人出去找水,我留下来看护野山雀。


  不久,浪迹天涯捧着几个翠绿的野果子回来,他告诉我不远处还有很多这种果
子。这真是天大的喜讯!已经饿得七荤八素的我顿时精神振奋,立刻冲了出去。果
然,那里有一片长得很茂盛的树木,上面结满了绿油油的果子。我爬上去就摘,手拿
不了就脱下衣服装。


  野果不大,很硬,象李子一样,我想它一定会很可口。但是我还是不能完全放
心,于是我停下来弄开一只野果闻了一下,它的气味不怎么难闻,甚至还有一丝清
香,我顺势把它的汁液涂在手臂上,又开始疯狂地采摘起来。


  这是《生存手册》上介绍的一种简易鉴别法:首先切开未知毒性的植物嗅闻,如
果没有刺激性气味,就可以将它的汁液涂在皮肤上,再无明显反应,则可试吃微量植
物,五六小时后仍然没有反应才能食用。


  然而还没到五分钟,我的左臂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抬手一看,整个手臂都红
肿了。


  当时我的心情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就象是沙漠里的迷途客,在快要渴死的时候
猛然发现绿洲就在前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却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我失望到了极
点,整个身体仿佛一下失去了支撑。


  良久,我才没精打采地往回走。满地散落的毒果显得是那样得水灵,饱满,我心
里一阵恶心,但我连把它们踩碎的力气都没有了。


  ……


  远远看到营地一片混乱,确切地说,只有行人一个人手忙脚乱。


  野山雀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行人在一边替他拍背,又趁他呕吐的间隙朝他
嘴里灌水,浪迹天涯抄着手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他们。


  我曾经专门与浪迹天涯讨论过《生存手册》,知道他对这本书也是烂熟的,所以
我丝毫没有担心他们会中毒。然而,不该发生,不可能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上下打量浪迹天涯,他身上没有一处红肿。我猛然抬头,瞪着浪迹天涯,他也正
盯着我,他的目光依然锐利,带着一丝理所当然和满不在乎。


  实际上,我对这个快把我们拖垮了的野山雀已经没有任何好感,对于他终于栽在
自己的嘴上,我也只能感到遗憾。虽然我心里觉得浪迹天涯的做法很不对,但我当时
认为我们的这个团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值得再为野山雀弄得四分五裂。最
终,我选择了沉默。


  野山雀不停地吐,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不久,他开始发烧,面色潮红,不断
地胡言乱语。行人十分焦急,但也只能一遍遍地给他冷敷,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
题。夜里,野山雀陷入了深度昏迷。


  【九】第八天清晨,我和浪迹天涯一起出去采集露水。


  空气清新的早晨对我来说也不再是好的开端,我反倒觉得每一个早晨都是恶梦的
开始,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悲观。


  野山雀摔断腿以来的几天,我们顶多只走了20公里,我感到自己的生理和心理承
受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好象随时都有倒毙在路边的可能,然而还有30多公里坎坷的道
路在等着我们。30公里,如果是公路,踩几脚油门就到了,就算是走路也用不了几小
时,可是对于我们来说,那段路起码得走五天,五天后我还活着吗?巨大的生存危机
使得我脑子里邪恶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对于自己的这种变化,我既沮丧又无能为
力,也许魔鬼已经悄悄地占据了我的心灵。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身边的浪迹天涯也显得心事重重。一天前发生的事让我
对他产生了新的看法,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他总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花乌鸦,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浪迹天涯一边问,一边乱摇着一棵小树,任
由树叶上的露珠洒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直截了当地问我,但我也没感到特别意外,回答道:"不好
说。""如果我告诉你昨天我没有给野山雀吃那果子,你相信么?"


  我一楞,心想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的。


  "我的确没有叫他吃,昨天我把果子拿回营地,放下后就出去找水了,等我回来才
发现野山雀已经那样了。"浪迹天涯漫不经心地说。


  尽管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我也只能相信一半,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有老
天才知道。不过,我还是宁愿相信他的这种说法,我早就觉得,野山雀迟早要栽在自
己的那张臭嘴上,于是我说:"真对不起,昨天我还以为是你让他吃的呢。"


  浪迹天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心里倒还真这么想过,哎!如果换了是
你,你会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义正辞严地说我绝
对不会?可是几分钟前我还在设想,如果野山雀就这么毒发身亡,或者凭空消失就好
了,那我们就可以轻装前进,或许还能走出去……但是我也不能说我会,毕竟我只是在
心里设想,况且我还得给自己留点脸面。


  浪迹天涯一直在很仔细地揣摩着我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我心里的想
法,我尽量不流露出任何表情,但还是发现他最终表现出成竹在胸,一切都尽在掌握
的神情,这使我很恼火,所幸前面出现的小溪适时地中断了我们的交谈。


  【十】下午,我们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第二条河边,浑浊的河水象脱缰之马一样奔
流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狭窄的河面上涌起一个个的漩涡。我们被眼前的景象
惊呆了!


  但浪迹天涯似乎并不在意,他把担架一扔就扑倒在地上睡起觉来。担架上的野山
雀一骨碌滚落在地,一头撞在块石头上,额头上马上鼓了一个大包。抬前面的行人一
个踉跄,险些摔倒。当他发现是怎么回事后,顿时呼地挺直身子,脸涨得通红,他紧
握青筋暴起的拳头,怒视着正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浪迹天涯,但看得出,他在竭力控制
自己的情绪。


  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连续四天没有吃任何东西,我浑身上下没有半
点力气,当时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睡觉,也只有睡着了才能忘记饥饿和疲乏。


  醒来后看看四周,浪迹天涯坐在一旁,正望着河水出神。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的
肚子仍然很空,但没有丝毫饿的感觉,我的精神稍微好了点。这时行人过来催促我们
准备过河,浪迹天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动弹。我心里隐隐约约感
觉到会发生点什么事,也坐着没有动。行人很敏感,他来回看看我们,最后面向着我
们坐了下来。


  我们三个就那么坐着,用探索的目光互相研究着,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浪迹
天涯首先打破了沉默。


  "先不讨论怎么过河的问题,刚才我算了一下,剩下的路大概有30公里,不算
远。但是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却要走五到六天,"他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有整
整四天没吃东西,再也不可能坚持那么长的时间。"


  我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侧头看看野山雀,他就躺在不远处的担架里,双目紧
闭,显然还处于昏迷中。我知道此时他什么也听不见,但我的呼吸还是不由自主地急
促起来。


  浪迹天涯接着说,"但是如果没有负重的话,依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一天大约能
走十多公里,也就是说两天多时间我们就可以走出去。"他的话条理分明,语气中没带
任何感**彩。


  虽然我曾多次希望野山雀自动消失或者死掉,但那终归是压抑在自己心底的一个
龌龊的想法而已。现在野山雀还活着,还躺在一边!而我们却堂而皇之地讨论着是否
抛弃他。


  浪迹天涯甚至没有提及他的名字,仅仅使用了"负重"这个词。


  "不行!我们绝不能抛弃同伴,不管是在哪种情况下。"行人小声但又很坚决地
说。


  "我同意!我也有过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在坚持着。但是一个人的
能力是有限度的,我们总得面对现实吧?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带着他我们根本出不
去。"浪迹天涯一指旁边的河,河水怒涛奔腾,"看这条河!比上条河宽了多少?急了
多少?别说带他出去,我们自己过去都成问题!"


  "这是你的借口吧?我们都会游泳,刚才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可以用木筏把野山雀
漂过去!"行人一下激动起来,"现在野山雀有伤,又中了毒,扔下他他怎么办?如果
是你受了伤,你希望我们扔下你吗?!"


  浪迹天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激昂起来,就象在演说,"我不会因为个人的利益而影
响集体,我拿得出壮士断腕的气魄!如果影响集体的人是我,我也能牺牲掉自己。"马
上,他又换成推心置腹的口气,"况且,我们也不是要真正扔下野山雀,一出林子,我
们可以马上带人再回来接他啊。"……


  浪迹天涯能言善辩,行人根本无法驳倒他,于是他把无奈的目光转向我,问
道:"花乌鸦,你的意见呢?"


  "对!我们各占一票,就看花乌鸦的意见了。"浪迹天涯立即附和道。


  那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我知道,如果丢下野山雀,就算我们能回来救他,他生
还的机率还是等于零,虽然我很讨厌这个胖子,但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花乌鸦,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得做出选择,"浪迹天涯对
我说,见我仍然举棋不定,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能正确决定,我们只能一齐死在这
里。"想到死,我有些不寒而栗。几天前,我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人在最后时刻的那种
绝望和恐惧在我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我还发现自己并不象幻想中那么勇敢无
畏。我害怕死,也不想这样死掉,我有亲人朋友,有不错的工作,我还有大把的将
来……终于我心一横,低声着对行人说,"你……和我们一块走吧。"


  行人眼里期待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下来。


  【十一】收拾行装准备出发时,行人在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他决定留
下来陪伴野山雀。我们反复地劝说,几乎磨破了嘴皮,得到的始终是一个坚决的"不
"字。


  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无非是勒紧皮带,系好鞋带之类,但我们一直磨
蹭着,拖延着,希望行人能改变主意。最后,我们彻底失望了。


  "那你怎么办?"临走时我忍不住问行人。


  "我等水退下去再想办法,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机会的。"他坚决地说。


  那一刻,我感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就象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我无法找到适合的文
字来形容当时的场面。以前我看到文学作品中对这种场面的描写时,心里都颇不以为
然,觉得俗,特俗,而轮到我来描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语言是那么贫瘠,文字
是那么苍白无力。


  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心理作用,我甚至看见行人全身仿佛都罩在圣洁的光圈里。强
烈的对比使我们的内心完全失去了平衡,同时生出巨大的失落感。


  一贯争强好胜的浪迹天涯显然不习惯处于这种劣势,他悻悻地说:"那你还需要我
们回来找你么?"


  行人的表情象顿时雕塑一样凝固了。


  良久,我看见他眼框里慢慢涌出晶莹的泪花,那一定是伤心到极点的泪水。他饱
含着热泪,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们,仿佛盯着两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的眼睛里透出失望,那是对他曾经看做兄弟的人的失望,是对我们心灵的肮脏
和人性的彻底泯灭的失望!


  即使是我们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他也能够理解。他是善良的,他始终认为世界是
美好的,每个人的内心其实也是善良的。然而我们却残忍地在他的心口上戳了一刀。


  当一个人的希望完全破灭时,他的心里会是怎样的痛?


  那时我觉得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词汇来形容我们都不过分,我们慌乱地躲避着他的
目光,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们无地自容,更无法面对他,只能落荒而逃。


  【十二】


  该死的雨又下起来。


  我们泅渡过河,象丧家之犬一样仓惶奔窜。那是厄梦一样的路途,饥饿,干
渴,四肢极度疲惫,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最可怕的是我的内心如同荒漠般空虚。


  我俩没日没夜地走着,最后,我们几乎是爬出了森林。远远看见一个山民向我们
走来,我心里一阵轻松,紧跟着失去了知觉。


  ……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浪迹天涯已不知去向。


  尽管当地没有专门从事营救的机构,但是他们还是很快组织了一支由一百多名当
地群众组成的搜索队,冒雨进入森林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周时间过去了,搜索队沿着
我们的来路仔细地搜索到那条小河,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行人和野山雀过了河。队长告
诉我:那条河的水位仍然很高,行人带着野山雀根本无法过河,他们唯一的选择只能
是沿着河朝下游走,但是起码得走一两个月才能走去。他俩没有食品,一个极度疲
惫,另一个完全没有行动能力,以那种状况想走出森林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个事实将对我的一生产生巨大的影响,我不愿也不能接受它,所以我还是固执
地等候着。搜索队继续沿着河的两岸向下搜索,又过了一周,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
俩什么也没留下,就这么消失了。


  那时我开始相信这世上有奇迹的存在,回城后我反复拨打行人和野山雀的电
话,尽管我再也没有脸面对他们,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听到他们的声音,确定他们还活
着。然而,他们的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


  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我想,他们真的回不来了。


  通过移动公司的朋友查到了行人的地址。连续几天,我一直在他家附近徘徊。那
些天总有一对中年夫妇频繁出入,他们显得很憔悴,神情中显露出焦急和担忧,也许
是他们就是行人的父母吧。


  对于行人的父母来说,自己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是生是死?他们一无所知,他
们唯一知道的是儿子带着行囊外出,然后一去不归。


  我很想做点什么,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他们事实的真相,然后跪在他们面
前,向他们忏悔,尽一切可能去补偿他们。但我始终犹豫着,心乱如麻。


  我时时刻刻都沉浸在内疚和悔恨中,白天我总是精神恍惚,夜里不断地做着噩
梦,我的心里象是始终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不能有片刻轻松。我很痛苦,但又不敢找
人倾诉,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郁积在我的内心深处。


  除了这件事的另一当事人浪迹天涯,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和我交流这件事的感
受。我想他现在大概也很不好受,和他聊聊或许能有一些共鸣和鼓励,或许能有勇气
去面对行人和野山雀的亲人们,或许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安宁。


  拨通了浪迹天涯的手机,IT精英正在开会。听出是我,他似乎感到很突然,但他
还是立刻镇定下来,"那是我们当时的唯一选择,对个人来说,也是最正确的选择,我
不认为有什么错……"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告诉他行人和野山雀不可能活着回来了。他略
微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们能活着回来也很不容易,所以得好好地生活下去啊!我承
认我们的选择伤害了其他人,但是凡事总得朝前看,总不能永远耿耿于怀,背一辈子
心理上和经济上的包袱吧?听我的,当这事没发生,忘了它吧……"


  我心底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火气,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电话那
边喋喋不休的声音嘎然而止,良久的沉默后,听筒里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你也一
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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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原创吗?盗版就算了,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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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篇都不错的说,希望大家喜欢~~
我继续找~
也希望大家能把自己喜欢的发上来跟大家共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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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这么长,没人看的。。大家都这么忙的说。。。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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