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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我的幸福我做主

我的幸福我做主
文/九斗
  
  柳如是不像个女人,女人应该做的事她大多没做,女人不应该做的事她倒是差不多都做齐了。可她偏偏就生了个女儿身。
            
(一)
  柳如是的职业有点复杂,和现在的哪行都不大靠谱。她歌舞是专业水平,知识含量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论姿色怎么也能选上世界小姐的季军——这还是差身高上了,若是再高上三五十厘米,就是当冠军也未尝不可。当然这不能随便比较,说错一句就得招人骂:你才柳如是呢,你全家都柳如是!
  其实做柳如是没什么不好,想当年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名流那可是前仆后继。拜来拜去,她发现自己老了。这一年她二十二岁。
放到今天,四十岁还算年轻人,二十二岁还啃老呢,怎么就老了?要知道在明代,女人到了二十二岁没嫁人,多半是嫁不出去了。当然这是指寻常人家的女子,青楼女子要从良,多少岁都有人要,主要看的是百宝箱里的私人用品成色好不好,另外就是择偶条件要求的高低。
  柳如是箱子里的宝贝多过杜十娘,又有古琴八级证书和中文书法双博士的文凭当陪嫁,只是她对如意郎君的要求太高。
  我的幸福我做主,柳如是说,不做姬妾,我要名份。
  明白了吧,她要写到户口簿上。这一条吓退了很多人,在老婆的前职业那栏填上**两个字,是需要勇气的事。

(二)
  张溥走了,李存我走了,宋徵舆走了,就连她心里最爱的陈子龙,也义无反顾地走了。
  章台柳,人皆可折,你来我往。于是谢三宾来了。妈妈桑一脸媚笑,目测此人的身高三围,估摸着怎么也应该是个有车有房有闲有情调的上上品贵客,心里的金算盘那么噼哩啪啦一打,立即扬手扭腰,冲着如是的闺房一声娇唤:“如是呀,接客了。”暗号照旧,柳如是一个箭步窜到门边,珠帘半挑,现出半张满月脸,挑起一只柳叶眉,眯起一只丹凤眼,紧紧左鼻孔,呲出一只小虎牙,微微一笑。那谢三宾早酥在一边了。
  可是没几天,柳如是就反悔了——不是才子不才,是才子的名声太坏。要当汉奸,就当成胡兰成那样的,最起码迷倒一代才女张爱玲;要当英雄,怎么也当陈子龙那样的,为国捐躯,青史留名。这位不左不右,立场站不稳的,别说柳如是瞧不上,有个运动就够这小子呛。
  偏这位还属倔驴的,咬上嘴就不松口,把柳如是给缠磨得,天天捂着腮叫牙疼。装病不是办法,柳如是想想也心寒,从宰相家的下堂妾,到秦淮河的名妓,爱过了,恨过了,现在不是讲爱情的时候了,人要活得现实一点。
  有人说得好,爱一次就老了。想他来,他来么?夜半低吟,不过是徒伤其心,不如嫁掉了罢。
(三)
  柳如是就这么一冲动,就犯了爱情上的忌讳:女追男。为了见钱谦益,柳如是着实下了工夫,她穿上紧身西装,头上打个大大的蝴蝶结,换上三十四码的小羊皮高鞋凉鞋,这才一步一款地进了钱家大门。
  要说凭柳如是如今的名号,追个把人不成问题,再说钱谦益都快六十了,也跑不快,柳如是走着猫步就把老先生给追到手了。
柳如是是聪明人,在欢场多年,知道有些东西太容易得到了,就会不珍惜,所以要拿捏得当。她把手放在钱老先生的手心三分二十一秒后,就轻轻地抽了出来,嫣然一笑,没带着一片云彩,转身消失在西湖的浩渺烟波间——上船了。
  钱谦益,这位东林的领袖人物,就这样被柳如是俘获了。他呆了三分二十一秒,就做出平生最重大的决定:娶妻!
  为了打动柳如是的芳心,老钱还真下了工夫,他找了个作弊高手,把柳如是硬是给加到户口簿上了,还是在第二页,在正妻钱夫人之前。柳如是一见这份礼物,当时就泪眼婆裟。最重要的是,钱谦益是谢三宾的老师,小子再狂妄,见了师娘也不敢再轻薄了吧?柳如是一举两得,一箭三雕——多射下的一只鸟就是从此她可以在士绅间平起平坐,吟唱附和了。
  一时间柳如是几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人妾时所受的屈辱,和爱人分离的痛苦,她就是志得意满的柳女侠。

(四)
  正在这时,清军入关了,大明江山风雨飘摇。柳如时又冲动起来,于是她对钱谦益说:“咱们殉国吧。”钱谦益已经有了帕金森氏病的中期症状,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于是就被柳如是架到湖边。两人划到湖中心,钱谦益抬头见风清月朗,湖水波光鳞鳞,一时间来了兴致,用手试水道:“良辰美景,不如你我二人做鸳鸯戏水。”
  柳如是点头:“正是此意,夫君先跳吧。”
  钱谦益谦让一下:“娘子先。”
  柳如是又让道:“夫君先。”
  钱谦益又道:“娘子先,女士优先。”
  柳如是只好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选好难度系数,刚要跳,被钱谦益一把拉住。老先生虽然有点糊涂,可在钱上不马虎,前段时间柳如是生了一场肺炎,花了纹银一百五十六两三钱,现在水这么凉,要是她跳下去,没三百两打发不了。
  就这样,柳如是没能为国捐躯,连为国生一次肺炎的机会都没得到,她失望到家了。
  可是此时的柳如是,已经不是烟花柳巷的柳如是,她是钱夫人,所以她失望归失望,还是要相夫教女。从良,就要有良家妇女的样子,她从良的不止是身,还有心。
  终于有一天,丈夫死了,家产尽了,她在世上的所有事都做完了,就用七尺白绫把自己吊在树上。
  晃悠悠孤魂远去,“要他来,来得么?”她不用再等人来爱了。也许再生为人时,她会是个好人家的女孩儿,坐在院子里安静地绣鸳鸯。陈子龙骑着白马,哒哒走过来,她一低头,羞红了一张粉面……


  她本是一局棋中的一个棋子,偏又不甘心,颠覆了整盘局。那又是谁,让她输得这样彻底?


[ 本帖最后由 sky5 于 2009-1-31 17:1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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